第52頁

    他嚼了嚼。

    經過加工之後，總算差強人意了，這個水準固然連給他打下手都不配，但對於業餘的小樹苗來說，也算能夠接受了。

    易白棠面無表情：「普普通通吧。」

    借著桌上的這一點燭光，商懷硯正在觀察易白棠臉上的細微變化。

    他的腮邊只動了不到數十次，就能夠將肉咽下去，證明肉煮得並沒有很老。

    他的眉峰先緊了一緊，接著又慢慢放鬆，證明味道一開始不能抓住他，但還算能吃得入口。

    我第一次下廚的成果還是不錯的嘛，以後也可以沒事投餵投餵白棠了。

    商懷硯滿足了。

    他給自己和易白棠倒了一杯酒，一邊喝酒一邊吃晚餐，話題漫無邊際地擴展著，說說自己的事情，說說對方的事情，再說說有棵樹餐廳的事情，還意猶未盡的時候，晚餐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特意從酒櫃裡拿出的一瓶年份高的紅酒被喝了半瓶，商懷硯感覺到身體裡一絲燥熱。

    他解開領口位置的兩顆紐扣，對易白棠笑道：「待會我們再喝兩杯酒？」

    「不要。」

    「那待會我們去花園裡逛逛？」

    「不要。」

    「一起看個電視？」

    「不要。」

    「一起打打遊戲看個書？」

    「不要。」

    「一起睡覺？」

    一直果斷拒絕地易白棠這回額外看了商懷硯一眼。

    本來只是隨口調笑的商懷硯內心一怦：難道有戲？

    他目光灼灼看向易白棠，就見易白棠神情平靜，斬釘截鐵：「不要。」

    「……」商懷硯。

    巨大的失落籠罩了他。

    他默默站起身，默默收拾碗筷進廚房，默默和易白棠一起離開客廳走上樓梯來到二樓的走廊。

    兩個人的房間明明就是並排在一起的，為什麼在設計的時候非要安兩扇門再多加一堵牆呢？

    商懷硯內心有著更為巨大的不忿。

    他站在自己房間的門前，看著易白棠，決定在對方殘酷地告別之前做點什麼，必須先收一個親吻的利息，反正兩人都是炮｀友了嘛，親親摸摸不要太正常！

    商懷硯湊近易白棠，正打算做點什麼為待會的那個吻做鋪墊，就見一步進入房間的易白棠突然側頭，湊近自己，吻了他一下。

    是純潔的蜻蜓點水的吻。

    也是含義明確的嘴對嘴的碰觸。

    「提早的晚安，明天見。」

    一吻過後，易白棠拉開距離，淡淡說。

    然後再開門，再進去，再關門。

    這天晚上，睡在隔壁的兩個人一同孤枕難眠。

    商懷硯翻來覆去，苦惱要怎麼踢掉炮｀友，變成真愛，成功上位，為此他不惜千方百計，千辛萬苦。

    易白棠翻來覆去，苦惱要怎麼讓商懷硯自以為自己，千辛萬苦，千方百計，踢掉炮｀友，變成真愛，成功上位。

    【apéritif 插uffante】

    第56章 佛跳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昨天在跨國展會上發生的廚師事件，僅僅一個晚上的功夫，就傳得整個廚師界人盡皆知，作為泰德樓大廚的胡廣慶實在沒臉見人，乾脆稱病不出，把泰德樓的廚房交給二廚負責。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泰德樓的二廚在昨天恰恰好扭到胳膊，雖然不嚴重，但肯定不能再拿炒鍋。

    不得已，三廚披掛上陣，在泰德樓揮汗如雨忙碌了整整一天，可是忙中出錯，竟然把一位老熟客的菜給做壞了。

    這下子可捅了螞蜂窩，泰德樓二樓貴賓位鬧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把事情給平息下去。

    此後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一連好幾天的時間，泰德樓都冷冷清清，完全沒有平日的氣象。

    事情發生之後，胡建明忍了小一周，這時候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他也沒和自己師父胡廣慶商量，選了一個不上班的時間，直接就往自己師父的師父，太師父胡大師的住宅走去！

    之前展會之所以邀請胡廣慶的班子準備宴席，主要因為胡廣慶號稱四九城淮揚菜第一廚，而胡廣慶能被稱之為四九城淮揚菜第一廚，最為關鍵的，並不是他做的淮揚菜有多好吃，而是因為他有一個好師父。

    這位已經退休了的廚藝大師，才是曾參加並主持過國宴的淮揚大師胡承平胡大師。

    胡大師正坐在家裡的沙發上看電視，在他腳邊，胡建明雙膝跪地，咬牙切齒嚷嚷道：「太師父，你一定要幫幫師父啊，師父這兩天簡直被人欺負慘了！」

    「哦？」胡大師用老人慣有的語氣慢吞吞說話。

    胡建明一股腦兒將展會上發生的事情都給說了出來，關於展會上的那些，他根本不用添油加醋，只要將發生的事情原封不動再照搬一遍，就能氣炸了自己的肺！

    當然這還不止！

    他又把泰德樓最近兩天的事情也給說了一通，反正全部都是易白棠的錯！

    胡建明說著說著，自己都委屈起來了：「太師父，你說這像話嗎？那個易白棠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半點規矩都沒有，別的廚師還在上面幹活，他就大大咧咧地搶人飯碗，簡直是想要踩著我們這一系往上走！」

    胡大師沉思片刻，自言自語：「易白棠？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你說他和法國人認識？」

    胡建明連連點頭：「沒錯，看上去還是法國人的親朋好友，那位根本不會吃東西的帕奇的也認識他！」

    胡大師：「法國菜也不容易學，要學到差不多的地步，少說一個五六七年，再加上實踐，他應該是國外回來的廚師。」做了這個結論後，胡大師又淡然說，「好了，你要我說多少次，帕奇先生既是美食家，又是客人，做廚師的，一定要尊重並滿足客人口味的不同，廣林的菜既然讓對方不滿意了，那就是廣林的錯。」

    「不過，哪怕廣林做錯了，別的廚師也不應該用這種方式來進行同行傾軋……」

    胡大師慢慢說，目光落到自己的徒孫上：

    「行了，我知道你過來的目的，你找幾個人，去教教那個廚師做人做事的道理。我們不隨便欺負人，但受了委屈也不能一聲不吭。」

    「好！」胡建明大喜過望，「太師父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做好！」

    巨大的城市中，每天都發生著數以億計的不同事情。

    胡建明從胡大師這裡得到承諾的這一天，也正好是易白棠和帕奇約定用餐的同一天。

    這天中午，帕奇和他的一些同伴準時在十一點半來到有棵樹餐廳。

    裝修豪華且別具一格的餐廳剛剛正式營業兩三天，正是人流量最高峰的時間。

    忙碌的隊員將帕奇引向早就預留好的座位前，拿了單子匆匆往廚房走去。

    大約十五分鐘的時間，易白棠準備的一桌中式宴席開始陸續上桌。

    慡口的涼菜，鮮香的熱湯，雞、鴨、魚、海鮮，一一都變成了盤子裡精美的食物。

    中式的宴席之中，當服務員開始上熱菜的第三或者第四道菜時候，一般就是這一餐中最畫龍點睛的那一道菜。

    易白棠將佛跳牆安置在這一位置。

    這是一道除開準備工作之外沒有任何難度的菜餚。

    先將海產海參、鮑魚、魚翅、乾貝、魚唇、鱉裙、山珍冬菇、冬筍、肉蛋類鴿蛋、母雞、豬蹄、金華火腿、豬肚等等數十種材料一一準備妥當並炒制代用，再取一常年放酒的酒罈，按照一層魚鮮，一層山珍，一層肉蛋的規律一層層將食物擺放妥當，繼而按照比例加入上湯與紹興酒，用荷葉將壇口封嚴，最後擱在火上，用特定的木材燒出的火焰燒沸慢燉。

    這一燉就是一整個上午的時間。

    當帕奇等人來到的時候，佛跳牆堪堪成功。

    當這一不大不小的酒罈子被服務員送上桌子，當著帕奇等人的面掀開蓋子並荷葉的時候，一股猶如小型蘑菇雲的白氣驟然騰空，海陸空三地所生的各種食物混合而成的奇香頓時以帕奇等人所在地為圓心，席捲了周圍一整圈的桌子。

    坐在旁邊的客人多多少少轉了視線，打量這一道突然被搬上桌子的菜餚。

    還有客人直接招呼服務員：「這道菜叫什麼來著？也給我們這裡上一份。」

    服務員歉意微笑：「不好意思，這是我們主廚為提前預約的顧客特別準備的菜色，不在菜單上。」

    客人無奈說：「你們這家店的規矩怎麼這麼多，現在還誰不知道你們的菜單做得就跟火鍋店的菜單一樣？……唉，說吧，這種菜要怎麼預約，是不是跟你們登記一下就好？」

    服務員繼續微笑，繼續歉意：「是的，登記一下就好！」

    客人：「那我要登記這周周末的預約。」

    服務員第三次微笑，第三次歉意：「不好意思，預約已經到了半個月後了，客人。半個月後的周末，您看行嗎？」

    客人：「……」

    默默聽了許久的另外一桌客人：「半個月後的周末是吧？登記我一位，三個人。」

    服務員：「啊，好的，請您留一個電話號碼和姓名。」

    客人炸了：「等等，先來後到知不知道？是我先要求登記的！」

    一間以大樹為主題的餐廳，一位知名的外國美食家，還有爭相預約主廚料理的食客。

    餐廳的角落，一部攝像機將一切忠實記錄。

    這是商懷硯請來的電視台的美食節目攝影人員。

    如同易白棠對商懷硯的好總體現在自己專業的美食之中，商懷硯對易白棠的好，也同樣體現在自己擅長的方向。

    比如，怎麼讓易白棠輕輕鬆鬆地，擁有更大的餐廳，更高的聲望。

    第57章 酒釀桂花小湯圓。

    由商懷硯找來的美食節目攝影師正在外頭不動聲色地拍攝著宣傳片子，秉持著自己一貫以來的手段，商懷硯也正不動聲色地站在易白棠身旁，試圖吸引易白棠的注意力。

    他正在和易白棠聊一些有關有棵樹餐廳宣傳的問題：「白棠，你想不想上個美食節目？」

    「不想。」易白棠面不改色。

    「那麼去拍個廣告投放一下市場？」

    「不要。」易白棠興致缺缺。

    「在各類APP榜單上搞一些活動和宣傳？」

    「拒絕。」易白棠直接打了個哈欠。

    商懷硯此刻也是無言以對，他心道幸好自己聯繫電視台拍買是節目的時候先斬後奏，不然真要和易白棠商量，估計商量一個月都商量不出個宣傳結果來。

    他只好說：「那我就隨便找個電視台簡單拍拍餐廳內的場景，做個美食節目的素材了……」他看易白棠還想在說點什麼，連忙說，「不用你花功夫，他們來逛一圈拍個場景就走。」

    「你決定。」易白棠總算換了一個口氣。

    自從有棵樹正式開始營業之後，易白棠就恢復了過去一天只做預約的十桌或者二十桌菜的習慣，剩餘的所有都丟給臨時請來的廚師做，他最多做完了菜沿著廚房巡視一圈，閒著沒事指點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