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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06:10 作者: 楚寒衣青
    周圍人紛紛投去鄙視的眼神,我們只想吃點好吃的,誰關心請不請人了。

    易白棠想到孫凌就不慡,聲音特冷淡,簡直像含了一口冰凌:「沒請人。」

    王振江又清了清喉嚨,不過沒等到他說話,易白棠已經轉身進了廚房。

    王振江驚呆。

    其餘人唏噓:「小老闆心情確實不怎麼樣啊,還持續這麼久,難道是失戀了?」

    一扇帘子的間隔,易白棠走進廚房之後,來到案板之前,看孫凌切烏骨雞。

    看一眼,臉色陰沉一分;再看一眼,臉色再陰沉一分……等到孫凌剁下第三刀,易白棠的臉色已經變得比沾了水的抹布還要陰沉了。

    孫凌不止拿著刀的手都在顫抖,連胸膛里的小心臟都在顫抖。

    誰來告訴我為什麼老師沉下臉來這麼可怕,他不就是在砍一隻雞嗎,搞得像是在砍人一樣……

    「行了。」

    孫凌砍下第四刀之前,易白棠面色不善的開口。

    孫凌乖乖停手。

    「去上菜收拾桌子。」易白棠說。

    孫凌沒有反駁,默默拿起一旁的西紅柿燉牛肉,腳底抹油去了外頭。

    等到了外邊,手端菜餚看著食客驚訝的眼神,他才突然記起:咦,來了這裡快七天,每天在客人來時擦地板,在客人走後繼續擦地板,在客人在時整理廚房衛生,就跟個神隱的田螺男孩一樣,現在還是第一次能和這些人見面,話說按照這樣的速度,我半個月真的能學會製作我想做的那道菜嗎……?

    廚房裡頭,孫凌出去之後,易白棠看著案板上砍了三分之一的烏骨雞。

    只一眼,他就深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已經足足七天了。

    從早讓對方看到晚,從早讓對方看到晚,連炒菜時候的配比都讓對方直接看著,結果到頭來連看得最多還說了一遍又一遍的禽類刀法都掌握不好,骨頭砍得爛茬子似的,真要咬進了嘴裡,舌頭都得被劃破。

    ……慘不忍睹。

    ……簡直沒有半點天賦。

    ……為什麼就是聽不懂人話。

    ……侮辱了廚師這個行業。

    易白棠深深覺得小烏雞的怨魂正虛浮於天空哀怨地看著自己。

    他同情地照著感覺的方向瞥了一眼,拿起屬於自己的切肉刀,隨手兩下,只用了一分四十五秒的時間,就將剩下的大半隻雞一絲不錯,肢解乾淨,如果不是前半截到底有些不和諧的地方,其他人冷不丁一看,保不定還以為放置在案板上的雞還沒來得及分解呢。

    易白棠在廚房裡頭做中午的最後一份水果沙拉。

    廚房外邊,孫凌在出來的時候就收穫到了一眾客人的目光洗禮。

    孫凌久經陣仗,十分會來事,將手中的西紅柿燉牛肉端上去的時候順便叫了一圈大叔大伯,等放下菜來,這一眾熟客已經和孫凌聊了起來。

    王振江:「你是小老闆新請來的人?」

    孫凌謙虛:「沒有沒有,我只是老師店裡的普通店員而已。」

    其他客人:「老師?」

    孫凌繼續謙虛:「老師不讓我叫他做老師,我畢竟還是學得不夠,差了許多。」

    王振江抓住關鍵:「你是來和小老闆學廚藝的?」

    周圍眾人豎著耳朵聽到這裡,一忽兒狂笑:「哈哈哈原來學廚藝的,想想那些黑暗料理,以後會是黑暗料理×2,怎麼樣,你們害怕了嗎?!顫抖了嗎?!哭泣了嗎?!」

    孫凌小小糾正:「認真地說,我不是來學廚藝的,只是來學做一道菜的,那道菜的名字叫做『時間』。」

    眾人面面相覷:什麼玩意?

    拌好了沙拉,正在等待檸檬汁的味道和沙拉充分調合的易白棠站在廚房裡同樣一挑眉:那道莫名其妙的菜連名字都有了?

    這時外邊傳來孫凌的解釋:

    「『時間』這道菜,它是這樣的,是一道能夠代表初始戀愛,其後歷經滄桑,過盡千帆,看破紅塵,彼此珍重,相忘江湖的,菜。」

    說了一遍又一遍不能做出來的菜,煩人,怎麼還不狗帶啦!

    易白棠特不高興。

    但孫凌沒有成功接收到易白棠的腦電波,所以在眾人紛紛「這是什麼玩意」的質疑聲之中,還在繼續:「我覺得它的第一層味道是甜蜜的,第二層味道是苦澀的,但等到第三口的時候,甜蜜也好,苦澀也好,都不重要了,應該就是一切的放下、忘卻、釋然,隨便什麼,味道應該很平淡。總之等吃完了這道菜,往事如煙,好的不好的,一切都只成為了我們記憶中的一部分。」

    其餘人紛紛:「你小子是班裡的語文課代表吧?」

    孫凌小羞澀:「嘿嘿,確實在文學雜誌上發表過幾篇小散文。」

    廚房裡的易白棠:「……」

    他不太優雅地翻了個白眼。

    一層甜的,一層苦的,再一層沒什麼味道的基底。

    要早這樣形容,他第一次的時候就能給出建議,做個蛋糕不就好了,上面霜糖或者奶油,中間可可粉,黑巧克力,最下層的基底稍微有點技巧,可以用凍酒什麼的,一口吃下去味道平淡,含化了才有濃濃的酒味,先平淡後不平淡,剛好滿足需求。

    但雖然弄清楚了孫凌可能的要求,易白棠卻一點都不準備告訴孫凌。

    他老煩對方了。

    一開始纏著自己留下就算了,留下了之後還啥啥都不會做,最重要的是,第一次上手就讓小烏雞死不瞑目,請認真地向小烏雞懺悔,完了再說其他好嗎?

    易白棠靠著廚房牆,習慣性地在思考的時候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口香糖放入嘴中,一邊默默地嚼著,一邊想:再說了,這種食物太簡單粗暴了。

    沒啥藝術。

    沒啥挑戰。

    懶得動手。

    一片口香糖沒嚼完,另一片口香糖又塞入了嘴裡。

    易白棠繼續想:

    更何況,雖然好像解決了,但還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甜的苦的加酒凍可以解決口味問題,剩下的那些感情呢?

    一道菜哪裡有這麼多感情,又不是演電視劇,它就只是味道的結合而已……也許對於特定的感情豐沛的人,會吃著吃著有種感動的想法,但是對世界上的大多數人而言,它就只是一盤味道的集合----

    這時外頭又傳來聲音,聲音很渾厚,是王振江在說話:「你說的雖然奇奇怪怪的,但是有這種感覺的菜其實我也吃到過一回。」

    廚房外頭,王振江說這話的時候看著自己的妻子,妻子半天才反應過來,沒好氣打了坐在旁邊的老公一下:「瞎嚷嚷什麼。」

    又是一陣鬨笑響起,鬨笑之中,孫凌激動的聲音也跟著穿透牆壁,傳了進來:「是吧是吧!我就說有這種菜的,我一定要做出這種菜來!」

    易白棠手一滑,掌心裡的口香糖盒子沒拿穩,有幾條滑出指fèng,掉到了地面上。

    外邊的聲音還在繼續,其他人嘲笑:「怎麼,是給女朋友做的吧?」

    孫凌的聲音低下去:「不是,現在就是普通朋友了,她結婚了,」說著他的情緒突然有點低落,「又離婚了,打算走了。」

    這回倒是沒人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結婚了,又離婚了。

    現在是朋友,過去也許不是吧。

    易白棠漫無邊際地想,薄荷清涼的味道刺激著他的味蕾和大腦,於是所有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偏向了特定的方向:真的有……能讓普通人吃出其中感情的菜?

    外頭的聲音還在繼續,易白棠則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之中,直到耳朵忽然自動捕捉到了某個關鍵詞為止。

    「誒,小孫,你知不知道最近小老闆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事?」

    「黑暗料理的比例比之前高多了!」

    「為什麼呀?」

    「是不是因為之前的那個高訂西裝男沒有過來?」

    「……你們是說商懷硯嗎?」

    ……我什麼時候做很多黑暗料理了,不服!明明是在四處找靈感做出驚天地泣鬼神的新美食,這些不過是新的美食問世之前畢竟的彎路罷了!

    易白棠有點暗搓搓不開心。

    然後他突然警覺起來。

    說起來好舌頭確實好多天沒有過來了。

    難怪這幾天感覺有點怪怪的,好像不太提得起精神。

    原來是因為好舌頭一直沒過來沒品嘗我的菜餚沒有給我建議嗎?

    意識到這一點後,陌生的寂寞感突然湧上心頭。

    易白棠開始認真思考:

    好舌頭最近究竟在忙什麼呢?

    我和他是朋友。

    這種時候,我是不是打一個電話,關心一下好朋友的近況?

    也順便再和好舌頭討論討論有關菜餚中感情的問題……?

    第15章 你在哪裡?我去見你。

    中午一點半之後,王振江那一撥人陸陸續續走了,飯店再沒有其他客人進來。

    易白棠索性說:「先把門關了。」

    大中午就關門?孫凌聞言有點詫異,但也沒多說什麼,快手快腳地放下正收拾著的碗筷,擦擦手,直接上前將外頭的捲簾門拉了下來。

    空間暫時封閉,有助于思考。

    易白棠面色凝重地摸出口香糖,慢吞吞剝了三條口香糖衣,一一塞入自己的嘴裡。

    他也不知道自己具體在想什麼。

    反正飯菜感情的事情,商懷硯的事情,逐一地在他腦海中交替播放,大家跟約好了似的,你先在主人的腦海里呆個十秒鐘,它又在主人的腦海里呆個二十秒鐘,接著你再在主人的腦海里呆個三十秒鐘……

    易白棠思索著這兩件事情,目光同時落在孫凌身上,看見對方關了門之後又開始整理桌子,整理桌子完了洗碗,洗碗完了拖地,拖地完了又回到廚房裡頭,在一廚房的各種原材料之中猶豫了好一會,從蔬菜籃子中摸出兩個土豆,默默開始削皮切絲。

    隔著老遠的距離,易白棠有沒有武功的,當然不能看清孫凌案板上切出來的絲的大小形狀。

    但是聲音從無阻隔。

    他光只懶洋洋坐在椅子上,就能從對方大小不一的切菜聲中推斷結果。

    比如:

    「嚓嚓嚓----砰!」

    切塊了。

    「嚓嚓嚓----咚!」

    滑刀了。

    「嚓嚓嚓----嘶嘶!」

    切到自己手指了。

    切個土豆而已,也能切出這麼多的節奏,你怎麼不去搞樂團呢……

    易白棠微帶鬱悶,問廚房裡的人:「你以前進過廚房嗎?」

    孫凌不吱聲,裝死,繼續努力切絲。

    易白棠也不繼續問,優哉游哉地嚼著自己的口香糖。

    最後還是孫凌堅持不住,乖乖對易白棠說:「很小的時候進過一次,把自己家的廚房給燒了,後來就只有用酒精燈煮過方便麵了。」

    意料之中。易白棠嗯了一聲:「你真覺得自己能夠在半個月中做出自己想要的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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