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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5:24:03 作者: 去蓬蒿
眠之瞪了他一眼,輕哼一聲往前走,黎屏也趕緊跟上。
「我要你的命作甚,又不能活生生吃了補壽,沒用的一條命,送我我還嫌累手呢。」
黎屏道:「殿下寬宏大量,小的銘記在心。殿下以後若有能用到奴才的地方,只管吩咐,奴才就算豁出這條命不要,也要竭力把殿下的事辦成。」
「別表忠心了,」眠之道,「你的那些車軲轆話,還是收起來給太子聽吧。」
快到了地方,黎屏恭敬地微垂腰背,頭也低了下來,仿佛就是個再順從不過的奴才。
眠之問他:「你們一天這樣累不累,都不能抬起來看看天色。」
黎屏道:「離了人前還是能直起腰板的,不過宮中貴人多,習慣了傴僂著背,直起腰板倒覺得不自在了。」
眠之又問:「那你為何在我面前直著腰板。」
黎屏只是笑,過了會兒才壓低了聲音道:「因為殿下喜歡。」
到了地方,黎屏見著郡主進了院落,心裡空落落的,竟有些希望郡主回過頭來望望他。
或是今兒月圓,黎屏的願望還真達成了。
眠之回過頭,笑看了他一眼:「你倒有些意思,像個活人。」
宮裡活著的人雖多,鮮活的人卻少得可憐,這小太監心思雖多,可說話討人喜歡。
這話一落,眠之沒看黎屏反應,她也不在意,回過身自顧自往屋裡走去了。
黎屏提著燈不見了眠之的影子,才轉身往太子的寢宮走,他出這計策,一是想在太子跟前得臉,二也是想讓郡主殿下記住他。
記住他又能做什麼呢?黎屏不去思考這個問題,他一個小太監能從背景板里脫穎而出,已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快樂了。
至於愛啊情啊,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不是他這等斷了命根的閹人可以肖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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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之沒有放棄重遇宿廬,她仍然時不時出宮,想要再遇見他。
或許人就是會給自己增添念想,就算遇到了又能如何,沒準一切都只是她的空想,沒準宿廬根本不會武沒有本領不是俠客,帶不走她也不會帶走她。
這些時日和太子的關係倒緩和了不少,轉眼就開了春。
這兩年春季,國師都會在京郊設壇祈雨。除了帝後,太子與眠之也會出席。
眠之不喜歡穿那些繁複的衣裳,但今日不得不穿得莊重凸顯重視。
與太子坐上同一輛馬車,謝月擇靠在車壁,見眠之進來了,露出個虛弱的笑來。
這幾日風大,眠之跟護衛們一起放風箏,謝月擇不顧身體也要加入進來,不過牽著風箏活動了一小會兒,就又有些風寒的症狀。
他坐在庭院裡喝藥,眠之牽著風箏慢慢跑,等風箏飛得好高好高了她才停了下來。
回過頭,謝月擇仍坐在那孤孤單單地看著,眠之想了下,把風箏遞給護衛丁:「幫我拿著,不要讓風箏跌下來。」
護衛丁接過風箏線頭,指尖擦過眠之的手,他整個人仿佛也成了風箏,眠之把真風箏的線頭交給他,他卻在接觸的這一刻把自己的線頭交給了眠之。
他不能回身望她,伺候的人太多他不能展露出絲毫異樣,可心神早隨著眠之的離去而離去,她走得越遠,牽絆他的線越長,仿佛是從心裡抽出來的絲,他做不成藕,只能用粘稠的血液偽裝。
護衛丁看著青藍的天空里小小的風箏,那一瞬竟想違背郡主的命令,丟開這線頭讓風箏被大風吹去,而他將自己賠給她,她攥著他的線頭,攥住他的命運,他絕不會逃離。
眠之走到謝月擇身邊,從黎屏端著的碟子裡捏了一塊糕點遞給謝月擇。
謝月擇沒有接,他迷迷糊糊湊上前咬上糕點,堂堂一個太子,跟被人餵食的貓似的。
眠之心裡突然就有些難過,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做不成殺手,如果能夠有選擇的權力,如果她能站在更遠處望他,或許她會發現他的好,撕開橫亘的假面,真真切切地與他遙望。
馬車不急不緩地向前,眠之的思緒收了回來。
到了祈雨的法壇,眠之跟著往常的慣例行事,身體還裝在繁複的衣裳里,心思卻飄飄悠悠尋不到底。
可當國師出現的時候,眠之飄浮的心一下子就跌到了底。那國師身旁的人,那讓她朝思暮想遍尋不得的人,不是宿廬又是誰?
第17章 金粉胭脂08
眠之竭盡全力才讓自己維持冷靜,這麼多的人大大小小的官員如此重大的儀式她不能失態。
可她說到底沒有那麼堅強,宿廬的出現眠之感到的竟不是驚喜,而是怨,怨他這個時候才冒出來,怨他什麼都不知道,他根本不知有一個姑娘找了他好久好久。
眠之想哭,她狠咬住牙,忍住了。
宿廬的身形還是那樣的高大,國師如霧如雲,而他永遠是山,仿佛無法逾越無法攀登,可眠之就想奔赴而去,想爬上他的山,爬上他的背,讓他帶她走吧,去遙遠的地方,去與這裡毫不相干的地方。
她要活到一百歲,活到牙都掉了,請把她的屍骨埋在他的山上,成為養泥是她唯一能付出的報答。
祈雨儀式剛完,天空就落下雨來。貴人們坐上馬車,皇帝與國師站在一小亭子裡交談,國師的師弟哪裡也沒去,只是山一樣淋著雨。
太子牽著眠之的手欲上馬車,眠之的眼神卻盯住了宿廬難以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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