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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5:24:03 作者: 去蓬蒿
    楚清淮含淚笑道:「你在說什麼胡話,交給你?你逃了,害得陛下昏迷至今,現在要我把陛下交給你。」

    墨雪度不喜多話,咬破手腕,置於趙無寐唇間。

    楚清淮打開了他的手。他看向盛懿道:「盛將軍,你還記得你當初的承諾嗎。」

    「你說過,你自願陪葬。」楚清淮輕快地笑了下,火光里竟有些妖異的美,「把陛下交給這個妖怪,他只會讓陛下受苦,如今王朝已覆,盛將軍的兄長已死,而今你除了陛下還擁有什麼?」

    盛懿搶奪的手鬆了下來,他沉默了會兒,是啊,他就算帶著陛下逃,又能逃到哪裡去?這藥人又是頭妖怪,指不定會對陛下做出什麼事來。

    他的兄長死了,陛下的王朝覆滅,就算陛下醒來,他要如何面對亡國之後的苦難?

    新朝若是折辱於陛下……盛懿只是想到這種可能,心便如同刀絞。

    罷了,就殉了這國罷。

    盛懿攔在墨雪度面前,墨雪度看著他,不理解為什麼這個臣子,寧願帝王死,也不肯給帝王一個活的可能。

    「你們寧願害死她,也不肯送她長生嗎?」墨雪度道,「這便是人間的忠誠。」

    「我將帶給她嶄新的生命,她會在明年的時候醒來,在山林里自由地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墨雪度沒有武力,無法越過盛懿的阻攔,他不喜多話,但看著趙無寐被火光耀得金紅的面龐,還是多說了幾句。

    見著盛懿神情鬆動,墨雪度看了看周圍的火,再繼續呆在這裡,藥草都要被烤乾了。

    「我會再等十五息。」他已經做出了努力,成不成就看她自己的命運。

    「不,」楚清淮道,「盛將軍,妖慣會蠱惑人心。」

    他抱著趙無寐笑,其實他根本不在乎藥人說的是真是假,他只是想跟陛下一起共赴黃泉而已。

    「盛將軍,別跟他說了,你快看,」楚清淮含淚笑道,「陛下在笑呢,她一定是做了美夢,不願醒來。」

    盛懿轉過身,跪了下來。

    楚清淮心情歡快,他摟著趙無寐,輕拍她的背,哄孩子似的。

    他不想再折騰了,他的愛是占有是私慾,他不會放她走的。

    火勢越來越大,墨雪度最後看了趙無寐一眼,轉身離開。

    他有點後悔讓趙無寐陷入沉眠了。如果留下來,一直一直餵養她,她早已成為他的妖。

    他不會讓她瘋,不會把她當養泥,只會帶著她繼續曬太陽吹山風,世間千萬年,他們長居山林,與世無關。

    墨雪度走出宮殿的時候,心中有些異樣。

    他轉過身,看著燃起的大火,心道,難道這是人間所謂的悲傷?

    楚清淮抱著趙無寐,輕聲道:「你會怪我的,對嗎?」

    火已經蔓延到身邊,沒有人回答他。

    趙無寐淺淺笑著,仿佛真做了個美夢似的。

    鬼魂裴鷙免費欣賞了場大戲,嘖嘖稱奇。面對頗為瘋癲的楚清淮,他看戲似的覺得楚清淮好生滑稽。

    不過楚公公也算是幫了他一馬,他播撒點同情心,就不嘲笑他了。

    然而,當大火席捲一切,只留燒毀枯骨,鬼魂的世界裡並沒有出現趙無寐時,裴鷙也成了大戲裡的笑話了。

    ·

    霍缺,原趙承寧,和兄長霍滿一起踏入皇城。

    遠遠的,他瞧見皇宮一角的大火,染紅了半個天空。

    他冷漠的神色頓時恍惚起來,下一刻想到某種可能,竟面白如紙,險些從馬上跌落了下來。

    他感到自己又成了趙承寧,而非霍滿的弟弟,霍氏軍隊的軍師霍缺。

    他顧不得跟兄長說明緣由,便脫離了隊伍,將馬鞭甩得又重又急直奔大火的方向而去。

    霍滿見弟弟如此,心中擔憂,連忙派一隊兵馬跟了上去。

    趙承寧抵達帝王寢宮時,火已經燒透印得天空如同晚霞。

    趙承寧踉蹌下了馬背,揪住一個逃亡的宮人問他們的皇帝在哪。趙承寧的面色如同惡鬼,神色鋒冷如刀,宮人嚇得腿軟,連懷中收刮的金銀玉器都砸了下來碎了滿地。

    趙承寧掐住宮人的脖頸,宮人渾身戰慄連忙指了指大火中的宮殿:「陛下——不不——大虞的皇帝一直躺在寢宮之中!」

    趙承寧被砸得頭破血流似的眩暈,他站不穩手也鬆了,宮人連忙逃了開去,連地下的碎玉片也來不及撿。

    大火紅得如同漫山遍野的血流,趙承寧踉蹌兩步,竟似要步入烈火之中。

    趕來的兵將連忙制住了趙承寧,他們不明白軍師為何如此神情,連當初丟了城池也未見軍師如此喪魂落魄,竟一瞬間銷了魂似的凋零。

    趙承寧喉嚨顫動,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吐出兩個字:「救火——」

    兵將們沒有反應過來,趙承寧大怒道:「快啊!救火!」

    兵將們得了令,見軍師如此急迫憤怒,還以為是有重要的物件在燃燒的宮殿之中,譬如傳國玉璽之類的寶物。也有的將士覺得不對勁,但也來不及多想,紛紛找水井提桶救火。

    天公不作美,冬風獵獵,這一場大火延綿了近半個皇宮才被遏制下來。

    趙承寧進得廢墟,只見得三具骨架。其中兩具緊緊相擁,連骨頭都快融成一塊兒。

    趙承寧踉蹌跪倒,再不能言。

    倏地落起大雪,整座皇宮的溫度漸漸冰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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