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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7:05:34 作者: 末回
    默默坐到床邊,手從他的眉間移到他的額上,用拇指輕輕順著他眉毛的形狀描繪接著停留在眼角的皺紋上,約幾秒後繼續往下順著臉頰划過,於唇邊終止。

    空氣之中,似乎有一股柔軟的氣流在流淌、靜止,令人忍不住屏息,沉默。

    當屋子的大門打開又喀嗒一聲關上,閉眼假寐的陳曦才睜開眼,怔怔望著方才男人停留過的地方,最後拉過被子把頭蒙上。

    清晨的微風吹進半開的窗戶,純色的窗簾一角在無聲地拂動,屋中,安靜得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手機握在掌中翻來覆去,好幾次打開翻出要撥打的號碼,卻總在撥出去前收回,如此空耗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最後在下班前半個小時,賢逸晨翻出放置在桌上的一本文件夾走出辦公室。

    「總經理,有什麼需要我幫助忙的嗎?」

    幾乎是辦公室門一打開,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的女助理就飛奔了過來。賢逸晨揮了揮手中的文件夾,笑道:「我有些數據要到樓上核對一下,你不用跟來了。」「好的。」相當識趣的女助理立刻留在原地目送他走開。

    賢逸晨走進電梯按下要去的那一層,片刻後人就站在了董事長辦公室前,耐心地等董事長秘書向裡面的人請示後得到肯定的答覆才體貼地朝女秘書笑了笑輕敲大門三下推門入內。

    核對數據什麼的是藉口,親自跑上來看一看對方才是真。

    等與賢逸晨核對完數據談完正事,袁傑抬手看了下時間,離下班的時間不到五分鐘了,發現慢條斯理整理文件的賢逸晨全然沒有離開的意思,不由問道:「逸晨,你還有事?」就等他這話的賢逸晨放下手中的文件,稍稍向他傾下前身,挑著唇輕聲道:「傑,今晚要不要賞臉和我出去吃個飯?」說去吃飯,可按往常慣例,主要目的則是找個地方好好溫存一番,自從五年前與袁傑成為情人以來,每個月至少會出去三到五次,吃完飯就找個地方上床,雷打不動。

    袁傑聞言一笑,把背靠在椅子上與他拉開距離,「抱歉,逸晨,我這有點事,不方便。」賢逸晨臉上的笑意稍稍收了些,直起腰問道:「私事?」袁傑想了下,點頭,「算是吧。」

    微眯起眼,似想到什麼,賢逸晨笑著調侃:「這一個多月每回約你都推說有事,如果都是同一件事的話,我只想到一個,難道是袁董事長準備收心回家當新好男人了?」「新好男人?」袁傑咀嚼了一下這個詞,不由噗哧一笑,「我?已經有大半個月沒回家一趟的新好男人?」賢逸晨一時無言,然後在袁傑站起來走到一邊取過外套要走時,才微澀地吐出:「那就是新歡?」斜過視線掃了他一眼,袁傑給了個讓他鬆一口氣的答案,「不是。」然後走過來拍拍他的肩,一句話把他打落谷底,「逸展,你還是我最得意的手下。」袁傑走了出去獨留賢逸晨臉色發白地站在原地。

    賢逸晨不明白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他知道在他以前袁傑有過不少情人,但沒有一個人能超過半年,唯有他留在他身邊的時間最長。因為他為了能一直留在袁傑身邊極力摸透了他的脾氣,知道他討厭什麼喜歡什麼,知道他想要一個怎樣的情人,所以才能得到他的特別青睞,甚至斷了和其他情人的聯繫只和他有所來往。

    曾經他還為此暗自欣喜,原以為他將是唯一一個能讓袁傑留下的情人,卻在今天,沒有任何徵兆地,他被遺棄了。

    不,不是沒有任何徵兆,就是這一個月,私下打給他約他出去的電話,都被他以沒空為由推了,這是從前都不曾有過的,所以才會如此坐立難安,甚至找藉口親自上來約他,沒想到……慘澹地一笑,賢逸晨無力地後退幾步,坐倒在沙發上。

    五年了,放棄尊嚴地去愛一個人,五年了,這麼漫長又短暫的歲月,換來不過一句,你還是我最得意的手下。

    所有付出,皆是一場空。

    原來他愛的,竟是如此冰冷的一個人。

    第四章

    送完貨回來走進空調吹得涼慡的辦公室,看見馬小岳正在一筆一筆對帳,陳曦走過去拿起發貨單翻看起來。

    「陳哥,咱們這還有六筆帳沒追回來,我打過電話去催過幾次都說現在拿不出錢,都說要押後十天半月。」陳曦放下手中的單子:「是哪六家公司?」

    馬小岳一推桌子連人帶椅退後半步打開其中一個抽屜翻找出一沓夾好的單據遞到他手上。

    「六家公司加起來總共還欠我們七十六萬九千五十塊。」仔細翻過一遍,沉吟片刻,陳曦道:「我這兩天會抽個空去他們那催一下。」馬小岳奇怪地看他一眼:「陳哥,你是不是急著要還欠別人的錢?」「啊?」

    「你以前不會這麼著急著去催,至少會給對方半個月左右的時間拖延才會上門去催,你不是說過大家開門做生意的都不容易在不失原則的前提下能通融就通融嗎?」馬小岳坐在椅子上仰視他,眼鏡片的一角在陽光照耀下呈現一片模糊的白光,「兩個月前發生交通事故你為了還清別人的修車錢向朋友借了不少吧,所以我就想你會急著上門催帳,是不是你借錢的朋友催你還錢。」雖不中亦不遠矣。陳曦默默望著馬小岳,他僅僅說了一句就立刻能猜中百分九十,這傢伙真是太精明了,窩在他這樣的小公司里真的不是屈才嗎?其實像警察或律師、偵探之類的工作更適合他吧?

    馬小岳提了下眼鏡,「陳哥你不要這樣看著我,你看我手無縛雞之力的是幹警察的料嗎?沒準衝上去就是給劫匪送菜的。」陳曦嘴角抽搐,他真的錯了,以上地方他都不適合,這傢伙就應該去做特異功能的研究和開發,比如讀心術。

    玩笑至此為止,馬小岳見他沒有出言辯解就知道自己說中了,便坦言道:「陳哥,就算這筆錢都催回來還上恐怕也不夠吧?我記得當初你還差二百多萬。」陳曦無言。

    馬小岳仔細看了他一眼,然後從自己的皮夾里抽出一張卡,「陳哥,我這裡還有二十萬,如果你當我是兄弟,這筆錢你就先拿去……」話未說完,就被陳曦強硬地把遞過來的手推回去,只見陳曦沉著臉道:「小岳,別拿這些話來激我,你這錢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拿,這可是你給我乾兒子存的奶粉錢,就算把我皮剝了我也不會收。」「陳哥……」

    「行了。」陳曦揮揮手,「我可不認識能一下借出二百多萬的朋友,都是一個一個湊出來的,只是有幾個比較急用錢我不好意思一拖再拖就想儘早還上,有六十萬就足夠了。再說這七十萬追回來我也不能全拿呀,倉庫租金,大家的工資,水電費,汽油錢哪一樣不得用錢,我可不想為自己那點私事耽誤大家正常工作。」馬小岳盯著他看了半晌,才收回提款卡。

    「那好,陳哥你有什麼難處記得和我們說就是,別總一個人把什麼事都扛下來。」「不會不會,我哪有這麼見外。」

    陳曦連連擺手,心底暗自鬆一口氣,深怕再往下說保不准露餡,畢竟馬小岳可不像別人那麼好哄。

    「熱死了!熱死了!」

    喳喳呼呼滿頭大汗的李毅安推開門走進屋內,頓時打破之前還略有些滯怠的氣氛,天生少根筋的李毅安壓根沒看出他們之間有什麼異樣,看見他們都在立刻就露出一口白牙走過來,「陳哥、馬哥你們都在啊太好了,我跟你們說件事,我們樂團在下個星期天的晚上九點半繁花體育館有演出,你們都來給我捧場,到時候可得把時間空出來,有認識的人都給我叫上,人多捧場才顯得咱們有人氣嘛!」陳曦一聽他這話,頓時樂了:「喲,不錯呀,繁花體育館不都是大明星才去的嘛,毅安你們那樂團總算出名了啊?」「哪有。」李毅安不好意思地撓頭笑笑,「這回是市政府為鼓勵我們這些小樂團特准開放一天舉辦一場小型演唱會讓我們都露露臉讓市民見識一下,去演出的都是主動去報名的沒有一分錢拿,我們主要嘛就是圖個人多,有演出的氣氛。」「能演出就不錯了。」馬小岳笑了笑,坐正身子繼續整理票據,「下個星期天?那就是這個月十九號吧,好,到時候我和你嫂子一塊去。毅安可是我們公司有理想有抱負積極向上的青年,就沖這個我們都會致以十分支持,更何況毅安的歌確實唱得很好。」難得聽馬小岳夸自己一句,李毅安一咧嘴,笑得只見牙不見眼,上前去一伸手攬上他的肩膀,「馬哥,謝謝了啊。」「去去去。」馬小岳轟牛一樣趕他,「別黏著我,一身汗臭。」「嘿嘿嘿。」李毅安乖乖閃一邊,拿起自己的杯子倒了一杯涼水,咕咚咕咚一口氣灌完,手背一抹嘴,又道,「陳哥、馬哥,這回你們去保准你們不會失望,馬哥你見過毓璠吧?」馬小岳略一思忖,抬頭看他:「毓璠,不就是你那個上高中的小女朋友?」李毅安忙不迭點頭:「對對對!」

    別看李毅安出來混得早,他如今也不過二十三歲,他那小女朋友聽說還是他的歌迷,有回被朋友帶去KTV遇上在那裡駐唱的李毅安頓時迷得跟什麼似地,幾乎是使出渾身解數去接近他。在經歷將近一年半的漫長追求之後,一開始還被這熱情過頭的小女孩嚇得都有點不敢回去唱歌的李毅安才終於被她打動,開始和她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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