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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6:56:09 作者: 殭屍嬤嬤
周措見她那眼神好像在看一個什麼髒東西,不由得默了片刻,依然溫和道:「剛才不是你說我陪孩子的時間太少了嗎?」
裴若冷若冰霜:「行了吧,勉強有什麼意思,琰琰用不著你施捨。」
他手指捏著茶杯轉了轉:「你今天心情不好,我們改天再聊。」
「抱歉,改天我可能也沒有心情,大概更年期快到了,情緒不太穩定,你多擔待些。」說著站起身,似笑非笑:「或者你可以去找二十來歲的小姑娘解悶,比如陪你參加酒會的那位,你們那晚玩的開心嗎?」
周措說:「那只是一個應酬。」
「得了吧,大家心知肚明,別說這種話噁心人了。」裴若抬起下巴,頭也不回地走進屋裡,直奔臥室,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周措在陽台坐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沒勁兒,起身回到客廳,見阿琴把洗淨的青提放在茶几上,接著又回廚房忙去了。周琰正跪在毯子上畫畫,桌面鋪滿了五顏六色的紙筆,她餘光瞄見他來,把頭埋得更低了些,企圖避免打招呼,不太敢親近。
周措看在眼裡,拍拍她的頭,問:「數學沒考好,媽媽罵你了?」
周琰拘束地點點頭。
「沒關係,」其實他也不太會跟孩子相處,只能說些陳詞濫調:「媽媽要求嚴格也是為你好,將來你就知道了。」
「嗯。」
周措見這孩子悶葫蘆似的,細想了想,又問:「琰琰,那天是誰讓你給我打電話的?」
小姑娘眨眨眼,怯生生地說:「是我自己打的。」
周措看著她:「爸爸不喜歡說謊的孩子。」
周琰磕磕巴巴起來:「不是的……阿琴阿姨說,如果爸爸問話,就說是自己打的……」
正好阿琴端著蘋果出來,見此情景愣了下,頓時臊得滿臉通紅:「周先生,我……」
周措眼皮子也沒抬,只輕拍周琰的腦袋:「好孩子,很乖,但以後不能跟家裡人說謊,知道嗎?」
「知道了。」
「去吧,拿回房間裡畫。」
周琰抓起紙筆忙不迭跑了。
眼看女兒回房,周措點了根煙,慢慢抽了兩口才道:「小孩子的天真很有趣,但如果是大人一字一句教出來的,那就沒意思了。」
「我不敢亂教什麼的,周先生,我真的……」阿琴張口結舌,端著果盤的手下意識往臥室方向指了指,周措面無表情,沉默片刻:「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誒。」阿琴放下蘋果,趕緊躲進了廚房。
周措感覺這屋裡有點悶,悶得心緒煩躁,透不過氣。他掐掉香菸,起身走進主臥,裴若正靠在床前翻看雜誌,見他進來也無動於衷,不想搭理。
他徑直走入衣帽間,換了身衣服,拿上外套,一句話也沒說,又走了出去。
裴若翻書的手頓住,片刻之後,外面傳來大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她深吸一口氣,胸口起起伏伏,一股怒火直衝腦海,氣得她眼眶通紅,揚手將雜誌狠狠摔到了地上。
***
開著車,兜兜轉轉,竟有些漫無目的。
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有點累,但不願多想,他覺得自己仿佛走進了圍城迷宮,滯留時間太久,讓人懶惰麻痹,即便周遭風景不對了,也寧可留在原地,懶得再去尋找出口。
想想是挺久的,十幾年,久到讓他快要忘記自己是從外面走進這迷宮裡,也忘了還有出口這回事。
周措暗自發笑,似乎有點參悟的意思,算了,還是打住吧。
他摸索手機,準備約朋友打球,口袋裡找了找,發現常用的那部落在了陽台小桌上,不過置物盒裡還有一部,他拿出來,給好友安華撥了過去。
這樣燦爛的陽光和天氣,心情卻一直有些陰。
安華與他交好十數載,平日常在一處消遣,對他的事情不說了如指掌,但也知道個六七分,見他興致不高,當下笑問:「誰惹你了?怎麼不見你家那位學俄語的高材生?」
周措揮了一桿子,隨口道:「露水之緣而已,怎麼就成我家的了?」
安華笑:「喲,聽這口氣好像已經斷了?我記得那小姑娘挺傲的啊,有點出淤泥不染的味道,人家不是家境不好才去坐檯麼,可憐兮兮的,你不是心血來潮準備『救風塵』嗎?」
周措好笑地撇他一眼,想了想,漫不經心道:「怎麼說呢,歡場女郎,賣笑陪酒,說到底,圖的就是來錢快而已,有的人自稱家境不好,其實再怎麼不好也可以做別的選擇,比如Ailsa,坦白點兒,只是受不住誘惑,眼看比自己條件差的同學過得風生水起,心態就失衡了,再受兩句蠱惑,覺得自己蹉跎了青春,可惜了那張臉皮,於是咬牙一閉眼,也就跳下水了。」
安華道:「現在的小姑娘沒什麼定力,很容易在物質面前妥協。」
周措說:「物質是好東西,誰都喜歡,但不能要了物質還想要別的東西,那就有點不懂事了。」
安華笑起來:「誰讓你招惹人家的?你這人有時候就是太假,解決生理問題付錢就行,你還偏要維持風度,不點破,不拒絕,等小丫頭當真了,你又覺得被冒犯,你讓她怎麼辦?」
周措不以為意:「天知道吧,我從來只是講禮貌,沒想故意吊著誰。」
正說著,手機震動,他把球桿遞給球童,接起電話,是阿琴打來,詢問他晚上是否回家吃飯。
他心裡還有些不自在,推說有事,讓她們不必等他了。
結束通話,隨手翻了翻,好像記得有什麼事情還沒處理,但當下想不起來,大約也不重要,他關掉手機,放回了口袋中。
第8章
當周措想起游今蕭這個人,已經是幾天以後的事情了。
生活被忙碌的工作填塞,大大小小的會議,斷斷續續的應酬,見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將無足輕重的飯局推給底下人對付,但不能得罪的關係他也得耐心周旋,陪人酒足飯飽,再去風月場所放鬆一二。
於是這晚,坐在千秋的包廂里,當經理帶著佳麗們款款而入的時候,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今蕭來。
說不上什麼感覺,在為數不多的交集裡,她留給他的印象總是游離的、抽象的,所有片段相拼,似乎也湊不出一個完整的輪廓。而當你站在她面前,會明顯感到自己被劃分在一個安全的區域,她有距離感,但並不拿喬,有拘束感,但並不扭捏。
這個女孩兒大概很清楚自己要什麼,歡場營生,目標明確,為的是錢;可她又不夠高明,不懂調情,反倒一板一眼,把客人當成上級領導,而非風花雪月的對象。
大約正因如此,周措才會覺得與她相處十分舒適吧。面對一個沒有非分之想的人,自然而然,誰都會放鬆戒備。
只是不知她的分寸和自持還能維繫多久,在夜場這種大染缸里,想要獨善其身未免太過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