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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6:45:30 作者: 柒千絲
Alva走進教堂,空蕩的大堂內,碩大的十字架上是正在接受苦難的耶穌,後面正圓形的彩色玻璃透過陽光,絢爛而斑斕的投射到了地面上。
他把賀蘭芝放在椅子上,對著十字架比劃了一下,「你很顯眼。而且,你受傷了。」
「???」賀蘭芝滿臉問號的瞪著對方,難道這傢伙是善心泛濫麼。
「阿爾瓦!你回來了啊,這是誰?」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從裡面跑出來,躲在Alva的身後,怯怯的看著賀蘭芝。
「幫你寫信的人。」Alva指了指賀蘭芝,然後才想起自己連對方叫什麼都不知道,「你……你叫……」
「……賀蘭芝,你可以叫我芳林。」賀蘭芝把髮絲別到耳後,露出一張灰濛濛的臉,但是那雙鳳眸似乎有光華流轉。
「小玉。」Alva把小姑娘推到賀蘭芝面前,字正腔圓的又說了一遍:「小玉。」
賀蘭芝彎下腰,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輕聲說:「你好,小玉。」
「你好,芳林哥哥。」小玉靦腆的回道,清脆的聲音好像春雨落在大地。
「我們讓他住下,天天幫你,寫信,好不好?」Alva蹲下身,摸了摸小玉的頭髮,賀蘭芝還想拒絕,但是小玉的笑容還是讓他遲疑了,也罷,亂世中,她就和自己一樣,是一株沒有了根的浮萍,相互依偎,也許能取得些許溫暖。
盛夏,賀蘭芝束起長發,坐在Alva親手幫他製作的簡易輪椅上,躲在樹蔭下乘涼。
「芳林哥哥,你真好看。」小玉伏在賀蘭芝的膝上,想起當初他第一次洗乾淨了臉的模樣,Alva都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嘆,直呼撿到了個美人。
賀蘭芝放下炭筆,把手裡剛寫好的家信遞給小玉,「這是第幾封了?」
小玉看著紙上行雲流水的字跡,仔細的將信折好,收進貼身的口袋,「一百封了。明天……就可以燒給爹娘了……」
「燒?你知道----」賀蘭芝看著小玉抹了抹泛紅的眼睛,啞著嗓子說:「我其實都知道,就是不想承認。我怕爹娘在下面擔心我過得不好,所以想寫信告訴他們,不用擔心我,這樣他們就能放心去投胎啦!阿爾瓦說過,這世上有長著翅膀的天使,可以引領亡魂進入輪迴的。」
「……是的,有天使。」賀蘭芝想起管家和父親,淺淺的笑著,「他們來世一定會很幸福。」
「芳林哥哥,你的腿還能治好嗎?」
Alva幫他找過幾個洋大夫,都說因為長時間不治,需要重新打碎長歪了的骨頭,才能接上,而且並不保證能重新站起來。
賀蘭芝想了很久,還是想試一下這個唯一的方法,但是醫藥費……
「可以治好的,也許有一天,我還能和你玩捉迷藏呢。」賀蘭芝不去想那些煩惱,故作輕鬆的說道。
夜晚,Alva做完禱告,拿出了一把精緻的小提琴,在後院彈奏。賀蘭芝聽到悠揚的琴聲,他來到了後院,好奇的看著Alva手裡的樂器。
「想試試嗎?」Alva放下琴弦,對著賀蘭芝問道。
「很好聽,音色和我們的二胡有一點相像。」賀蘭芝接過小提琴,Alva教他如何擺放,如何演奏。
賀蘭芝自小便學過琴棋書畫,這方面的天賦讓他很快就掌握了技巧。
幾個月後,「芳林,你真聰明。」Alva聽完賀蘭芝的演奏,不無讚賞,「但是你真的要去那裡?」
那裡,Alva說的那裡,就是新華的夜總會。
賀蘭芝聽聞,夜總會正在招一些會演奏西洋樂器的人,雖然這種場合他不是很喜歡,但是報酬豐厚,他想儘快醫治他的腿。
「我一個男人,總是要賺錢養活自己的,不能老靠著你救濟。」賀蘭芝摸著自己的膝蓋,「你是不是快要走了?」
Alva傷感的嘆了口氣,上海的局勢波雲詭譎,他雖然作為異國人,不至於陷入危險,但是家中急催著他回國,「我會帶上小玉,你……」
以他的能力,最多只能添加一個兒童的名額出國。Alva很是抱歉的看著賀蘭芝,「我,很擔心你。」
賀蘭芝搖搖頭,「這半年我已經很幸運了,小玉在這裡沒有親人,跟你走是最好的選擇。」
「琴,送給你了。」Alva拎著行李,把小提琴留給了賀蘭芝。
小玉牽著Alva的手,頻頻回頭對著賀蘭芝擺手。
賀蘭芝一直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碼頭,才慢悠悠的挪著輪椅,回到了教堂。
後來,賀蘭芝和新華夜總會的老闆簽了合同,每次演出都能得到一定的報酬,總是能勉強維持著生活,直到----今晚,遇見了他。
……
「你的腿?」賀鈺慢條斯理的解開領結,從酒櫃裡拿出兩隻高腳杯。
賀蘭芝靠在床上,有些羞惱,有點高興,又夾雜了說不清的恨意,「不用你管。」
他看到賀鈺遞給自己的紅酒,別過臉,「我不會喝酒。」
明亮的燈光下,賀蘭芝瘦削的下頜線連著脖頸,都被緊緊的包裹在了純白的西服里。賀鈺輕笑一聲,他放下酒杯,一手撐著床沿,一手捏緊了賀蘭芝的下巴,俯身親了上去。
「不喝酒,還想喝龍井麼?」
「唔!」賀蘭芝被迫承受著對方霸道的吻,唇舌間熟悉的清茶香氣強行勾起了他的回憶,「……賀……賀鈺,你放開我!」
「怎麼不叫我春生了?」賀鈺抵著賀蘭芝的額頭,好像親密的情人一般,用指腹摩挲著他濕潤的雙唇,「恩?叫我春生,芳林。」
賀蘭芝瞪著眼前已經大變的男人,忍住想逃跑的欲望,伸手推搡著他越來越靠近的胸膛,「你記性不好?是你說了,你叫賀鈺。」
見賀蘭芝巴不得遠離自己的模樣,賀鈺低聲笑了起來,他索性跨上床,抓過賀蘭芝的兩隻手舉到頭頂壓住,「我後悔了,乖,叫我春生。」
「不叫!」賀蘭芝的脾氣也上來了,他用力扭動著上身,「我當初說了,你走了,就別想回來!」
看賀蘭芝決絕的樣子,賀鈺眸色漸漸深沉,他乾脆利落的扯開了賀蘭芝的西服,紐扣嘩啦啦的崩落了一地,「後來,你娶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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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春生……」賀蘭芝淚眼模糊的呢喃道,「你別……丟下我……」
「芳林,我的芳林。」聽到賀蘭芝的話,賀鈺鼻子一酸,「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就算是死,也不會分開。」
……
清晨,賀蘭芝被一陣水聲吵醒,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呆呆的望著陌生的天花板,酸痛感慢慢回籠,昨晚的記憶像拼圖一樣,在腦中閃現。
賀蘭芝慢慢的撐起身,看到自己手腕上紫紅色的淤痕,他環顧四周,發現在一邊凌亂的衣服上,有一張很眼熟的畫紙,他抖著手展開,已經乾涸的血跡氤透了紙張,曾經父親和管家的聲音又像夢魘般充斥了他的大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