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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5:02:54 作者: 小喬且中路
這聲音里,滿是老母親對兒子的擔憂和無奈之情。
可那梅應和聽罷,卻是覺得渾身一軟,癱在了地上,眼裡升起絲絲絕望來。
但終究是不甘心,同樣是母親肚子里爬出來的,憑何母親的心偏得那樣厲害?他不甘心啊!
最終只轉身面朝堂上的白鏡,這個時候的他已是淚流滿面,「大人,學生的確沒有任何證據,連學生的母親都偏向弟弟,如今學生只能以死證清白!」說罷,只起身就要朝著公堂上撞去。
當然,他沒能成
功,早就被眼疾手快的差吏給按住了。
那白鏡更是有些惱怒地拍響了驚堂木,怒容滿面:「放肆,你既口口聲聲一考二考乃前二十名,那該明白此舉在公堂上又算得上是什麼罪責?你這是公然挑釁本官?」
其實白鏡更憤怒的,是因為這個『梅應和』,案子都還沒開始審,他便不信任自己這個主審官。
如果他真的是梅應和,真的冤屈,自己自然是能替他辨別清白之身。
他這樣不認可,對於白鏡來說,相當的屈辱。
而這一聲驚堂木拍響,不但是驚到了堂中要去尋死的梅應和,更是嚇得堂外還在喊的梅母止住了聲音,顯然也是被嚇著了。
白鏡的聲音則再度響起:「案子還未審,你若真是梅應和,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就好生等著本官審理,而不是去尋死。」
梅應和哭得傷心不已,一面扯開自己的衣裳來。
差吏們以為他是魔怔了,正要去阻攔,竟然在公堂上行為如此不雅,哪裡曉得他卻將那滿身的傷痕都給露出來,上頭有鞭痕,也有火鉗燙傷的痕跡。
他這樣子,仿佛是經過了百般酷刑留下的痕跡一般。在大家的震驚中,只聽他哭訴道:「大人你不懂學生的絕望,學生與弟弟雖是雙生兄弟,卻因學生出生之時,胎位不穩,險些害了我母親和弟弟的性命,所以即便我與弟弟長著同樣一張臉,母親卻待我如同牲畜……」
這二十多年的委屈,如今他哭哭啼啼絮絮地說來。
家中也不算是太艱難,但他卻從小吃不飽,萬幸鄉里人家看不過梅母的偏心,時常接濟一二。
他也是知恩圖報之人,非那狼心狗肺,所以家中母親所派的活幹完後,都會去幫鄉親們。
好不容易熬到了七歲,以為可以進族學了,沒想到母親卻只願意讓弟弟去,一哭二鬧三上吊,覺得自己就是個索命鬼,生自己的時候險些難產,自己出生後又害全村人對她指指點點。
自己就是她的禍星。
所以梅應和晚了兩年才得以入學,前提條件是母親派給他的活更多了,他只能做完後才能去學裡,所以時常曠課,使得他落下的功課,夜裡都是跑到族裡的祠堂,借著那供奉先人們的燭火來學習。
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族裡長輩也教育了幾回,但是並沒有什麼用,最後換來的是母親對他變本加厲的折磨。
加上他晚兩年啟蒙,學問還比弟弟好,更是受盡了母親和弟弟的打罵羞辱。
但這些都不算什麼,始終他都聽那個性格軟弱的父親勸,覺得果然是自己欠了母親和弟弟的,當初還險些害了他們的性命。
於是也是心甘情願任勞任怨。
但是他的忍讓換來的只能是變本加厲的折磨打罵。
「後來學生與弟弟一同參加院試,學生上了榜,做了秀才,以為母親對學生應該有所改觀,哪裡曉得父親卻在這個時候染病去世,臨走前抓著學生的手交代,說學生是家中長子,往後要孝順母親照顧弟弟,學生那時候已是認命,想著這一輩子就是註定了的。」
但那時候梅應和想,再不濟自己是個秀才郎,自己又肯苦,自然不會過得太差的。
可是沒想到大虞亂了,這一亂就是好些年,各處天災又連連,萬幸他們那完州還算是好的。
而自己則靠著秀才身份,在族裡學館裡做了個先生,每月能得些束脩,又撿著家中的地給種著,日子的確是越過越好,弟弟也取上了媳婦。
只是自己卻仍舊如同老牛一般,母親不給半點喘氣的機會。
而這一次的科舉之事,母親本不願意自己一同前來的,但因銀錢都是自己賺來的,所以自己這次梅應和長了心,沒有上繳。
母親和弟弟夫妻倆都是有一分用二兩的人,他們攢不住錢,所以沒法子,方同意他一路前往。
但是被母親和弟弟給綁了軟禁後,他才忽然醒悟過來,母親後來一下就同意了自己一同前倆屛玉縣參加科舉。
並非是銀錢攥在自己的手里,他們沒辦法才同意的,而是他們只怕一開始就打了這個主意,到時候來個冒名頂替,以假亂真。
他這個時候才是真正的對這所謂的至親之人喪失了所有的期望。
他想,自己欠母親和弟弟,應該在這二十幾年該還完了?他們該放過了自己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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