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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5:02:54 作者: 小喬且中路
起風了,江邊的天色越來越沉,他冷得下意識地收緊了衣襟,一面伸手去扶著那被風捲起來的卦番。
這時候只聽人說,江面下雪了,今日應該就最後一班船了。
他便想,既然只有一班船,那等這些客人走後,自己也可以收攤了。
只是握著袖中那幾個輕飄飄的銅板,那欠了王大夫的要錢,今日又還不上了。
一面開始回想起自己往昔的榮華富貴,以前他還以為被李晟趕到齊州,就是他這一生最艱難的時刻,哪裡曉得,原來苦難竟然是現在。
他不甘心啊!尤其是曾經被一個所謂的『系統』短暫地綁定過。但他不認可什麼系統,只覺得那就是知曉天機的先機,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指不定有它的幫助,現在大業已成。
而現在傳國玉璽再次出現,他覺得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只要拿到傳國玉璽,就能召集各處舊部老臣,還有這李氏宗族所有人。
叫他看來,這李儀是傻了,他不愛女人拋去了那後宮三千佳麗自己可以理解,可是他竟然連宗族太廟都不曾祭拜,且還不願意承認宗族這些皇親國戚們的存在。
他難道就沒有想過,如果沒有這些皇親國戚,到時候手底下的群臣若反了,以他一人之力,難道還能壓得住?到底還不是要靠皇親國戚靠自家人?
只不過如今李氏宗族以及不少權貴早在自己和李晟開戰之前,就已經遷移到了河州避難,可惜那是龍玉的地盤上,不然自己早就馬不停蹄趕過去了。
船隻好像靠岸了,碼頭上的行人忽然多起來,但因江面的雪飄了過來,大家都行色匆匆,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這讓李木遠有些沮喪,曾經作為帝王的他,實在沒有辦法卑躬屈膝地如同其他同行一樣,上前去攬客。
但他還沒有意識到,沒有了權力和榮華富貴的裝潢,他早就失去了原本的一身尊貴,而連日以來的逃難躲藏和艱難逃生,也徹底將他骨子裡那僅剩下的一點貴氣和驕傲磨得所剩無幾。
如今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袍的他,和所有貧困潦倒的中年男人一樣沒有什麼區別了。
但就他這幅光景了,皇甫越還是將他認出了。
「允之。」皇甫越一樣做了喬裝打扮
,但常年在戰場上廝殺的他,無論怎麼變換妝容衣裳,那身上都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殺氣。
使得他在那船上的時候,周邊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惹怒了他這位英雄好漢,給扔下寒冰刺骨的江水裡去。
已經不知道多久,自打李木遠那最信任的三國舅景世成走後,就再也沒有聽到有人喊他的字了。
他有些恍惚地抬起頭來,見著那個戴著狼皮帽的高大男人,因對方脖子上還有圍脖,擋去了大半張臉,只唯獨露出那一雙眼睛。
使得李木遠有些不敢相認,下意識就將他當做客人,「先生是要問什麼?先寫一個字吧。」他說著,將紙筆朝對方推過去。
皇甫越將他渾身打量了一眼,到底是曾經的主上,又是自己的結義兄弟,哪怕他和自己結義的目的是什麼,皇甫鉞由始至終都明白。
但卻仍舊深刻地明白,自己後來能執掌幾十萬大軍,都是因為李木遠給自己提供了第一個平台。
所以他也是自己的恩人。
於是皇甫鉞提筆寫了一個『恩』字。
李木遠拿著字,早就察覺到了對方打量自己的目光,這個時候十有八九是確定了眼前這人是誰。
雖說詫異他此刻為什麼會出現於這裡,且還能如此精確地找到自己。
但李木遠此刻都深深埋怨著他對於自己的背叛,因此看到他寫出這個『恩』字後,就發出一陣輕蔑的冷笑來。
然後抬頭看著眼前的皇甫鉞:「一人雖是大,卻被困與這口中,口仿若一方井,縱使下面還有心,也難逃升天,而且這心有三點,可解為心思略重,且將匕圍在其中,我是否可以說你此番來意居心不良?胸懷殺意?」
他說罷,又冷笑起來,不等那皇甫鉞開口,便凌厲一問:「怎麼,帶著本王的幾十萬大軍投了還不夠,還要兩本王的項上人頭拿去邀功?鉞,你的野心不小啊!」
事實上,他一開始就幾萬大軍而已,餘下的軍馬都是皇甫鉞在一次次勝利的戰役中逐漸經營起來的。
皇甫越聽著他的解讀,卻不認可,「小時候在鄉下放牧,聽聞學堂里傳來先生的將這個字,是情義是感恩,而非允之你所言之意。」
他看著眼前的李木遠,作為一個讀書並不算好的武將,他一下就明白了什麼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什麼又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①,原來都是屬於當時人的心境而言。
一如此刻眼前的李木遠,他看『恩』得出來的結論。
然而皇甫鉞怎麼可能來殺李木遠?費勁這千辛萬苦尋來,只是想叫他有個好善終。
他是認可這李木遠才華的,但是這些才華在底層的生活中並沒有什麼實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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