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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5:02:54 作者: 小喬且中路
她已經到這齊州幾日了,這樣炎熱的高溫在齊州是罕見的, 且已經延續五六天了,以至於這兩日街面上總有些人在那里人心惶惶地說起哪一處發生旱災的時候,起先也是這樣的高溫。
「方才我那不成材的弟子打發人來,說是那二國舅安排去接陳二少夫人的人的,已經將她帶出去全州了,若是快些,五六日的功夫便是能到這城裡了。」說這話的是鳩摩和尚, 他是今年二月來這齊州的, 原本六根清淨的頭頂,如今已經是續起了不少蒼白的短髮,用一頂比烏角巾要小上一圈,但也不失穩重的冠遮擋著。
周梨以前住在元寶街的時候,沒少往那鳩摩和尚所在的藥王菩薩廟裡送飯菜,只是當時並不曉得,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 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原來是二十年前名揚天下的大儒元先生。
他擅六藝,任由是一門挑出來,稱之為大家也是當之無愧的。
只奈何那貞元公蘭台案發生後, 致使了他對這世道心灰意冷,便是隱姓埋名, 遁入了空門,連自己當時最親近的弟子也不曾告知。
而他如今口中的弟子,正是他當初的關門弟子齊稟言,此人其實不過是和杜儀一般的年紀,當下也只是摸到了而立之年的門檻罷了。
只因當年也是一方小小神童,以一首詠梅詩入了元先生的眼,然後收作關門弟子。
可惜也只在元先生門下學了四五年,後因元先生心灰意冷遁入空門,他便也歸了家去,不過到底是個驚世天才,後來也是十分出息,在李木遠當年做皇帝的時候,成了他登基後的第一個狀元郎。
本來滿腔才華,該是在這仕途上有一番大作為的,卻因他十分擅長吟詩作詞,當時便在二國舅的安排下,於那
翰林院裡掛了個供奉,替那當時沉迷於美色的二國舅,寫他後院裡的那些鶯鶯燕燕們。
這於他這狀元郎來說,當是一種侮辱了。也叫他成了滿上京才子們暗地裡取樂嘲笑的對象。
但出乎意料,這齊稟言不但沒有生怒拂袖而去,反而兢兢業業地,還真給那二國舅後院裡的國色天香們寫出了不少佳句名篇來。
叫世人得一番傳唱,那教坊中更是給編為歌舞,供給達官貴人們取樂。
只不過如此一來,惋惜他這等人才的人就不在少數,背地裡辱罵二國舅景世安的也更多了。
他也像是個奇人,反而越發地忠心追隨著景世安,哪怕這李木遠當初被李晟破了皇城奪了寶座,他仍舊是死心塌地地跟著景世安一起逃到了這齊州老家來。
於他此舉,很多舊友同鄉都是十分不解的,甚至後來有些不屑於他這等攀附行為,斷絕了來往。
而此刻周梨聽到了這話,卻是隱隱
擔心起羅孝藍來,「難為了她,若是沒有她的話,只怕景世安要綁來的,便是陳夫人她們了。」老太太們可禁不起這樣的折騰啊!
「這小姑娘也算是一女中豪傑,頗有些她祖父年輕時候的模樣。」元先生同那羅又玄,算得上是一代人了,年輕時候也是有些交集所在,因此當下提起這羅又玄,不免是心生許多惋惜。
周梨見他那目露悲涼的神情,也是想起了那羅又玄曲折多舛的一生,的確是十分可惜。又見元先生一介大儒,半生清風兩袖,其實的確不該牽入這些事情中來,他也不懂得這些事情的另外一面,將會牽扯出多少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這於元先生來說,實在是有些冒犯。
因此便道:「待我與齊先生見了面,餘下的事情就由我來與齊先生商議,元先生便早些去往靈州,如今屛玉縣裡書院擴張,雖也有不少鴻儒,只是眼下入書院的女子越來越多,他們是有些招架不住,還要請元先生過去坐鎮。」
這讀書育人,才是元先生所擅長之事。且那紫蘿書院裡原本就招收了不少山民們,另還有專門教授山民們文化的先生,漢人也可去攻讀選修,此事早早就遭到了不少外州府的漢人們指指點點。
口誅筆伐也不過是老調重彈,他們將那山民規劃為飲毛茹血的野人,所以也是罵屛玉縣此舉,是要同獸而學,自甘墮落等等。
其實這個尚且還好,問題最大的還是姑娘入學,與男子一般有著一樣的學習資格,讓不少外州府的讀書人們都跳腳大罵,說什麼了亂了綱常的鬼話。
那紫蘿書院裡雖也有幾個在學界有著些許地位之人,但也比不得元先生地位崇高。
他去了那些人還罵不罵,周梨不知道,但肯定能平息一些怒火,也能安了那幫忐忑不安,隨時隨地擔心被退學回家的姑娘們的心。
當然,她也將此刻也是把書院的難處與元先生道明了。
元先生聞言,沉思起來,一面撫著下巴的幾縷白須,好一會兒才責斥著那些人:「枉為我讀書人,那三綱倫理不是這樣教他們的,真是一幫讀廢了的庸才,才會以男女來劃分等階,難不成他們的老子娘不是女子了?」
他怒罵了一回,反而過來安慰著周梨:「你放心,等老夫到了屛玉縣,必然是寫一篇檄文親自討伐這一幫自以為是的東西,叫他們曉得什麼才是真正的為學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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