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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5:02:54 作者: 小喬且中路
只是那頭沒個准信,到底說杜家人還有幾□□人,所以周梨這心裡也是多著幾絲期待的。
好不容易臨近了,遠遠便見那埡口處站著好些人,周梨一眼就看到了披著蓑衣的柳地甲,連忙扶著周老頭上前去。
在旁邊,還亂七八糟堆了不少屍體,都是從泥里挖出來的,天又下著細雨,個個糊著滿身的泥跟蠶蛹一般,如果不是近親之人,壓根分不清楚到底誰是誰?
周梨只看了一眼,就覺得心裡難受得緊,忙別開臉。她爺周老頭的哽咽聲在耳邊響起,「阿椿呢?」
然後就聽到了柳地甲的安慰聲:「火棍哥,你節哀。比起旁人,你算好的,阿椿的大兒子和小女兒還在呢!」說罷,吆喝了兩聲,只見死氣沉沉的一男一女朝他們這裡看來。
但是周老頭夫妻倆都沒顧得上去看著外孫兄妹倆,只哭天喊地地找阿椿的屍體。
想著那苦命的姑姑就此殞命,周梨心裡雖難過,但還是朝活著的兩人看去。不想卻發現那其中一人,竟然是那天自己和周天寶從死人堆里扒拉出來的那個青年。
對方顯然也認出她了,只是想來失去了親人,眼裡也沒什麼光彩,整個人黯然無光。
周梨也不知說什麼好,主要現在任何安慰的言語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倒是一旁的白亦初相對冷靜了不少,指了指獨輪車,「把人拉回去吧。」
那青年,確切地說周梨的大表兄杜儀,這才像是回過魂來,引著白亦初一起去搬他爹娘和大妹的屍體。
那比周梨大一歲的表姐杜屏兒則如那行屍走肉一般緊隨在他們的身後。
回程的路上祖母都在哭天喊地,到半路祖父和杜儀商議著,找個地方將周香椿夫妻以及杜佩兒給埋了。
既沒有棺材也沒有哭墳,蓆子一卷一家三口就給埋在了一起。
四周也都是這樣的簡易墳頭,畢竟是橫死,衙門雖是撥了銀子,但到手裡沒幾個,現在一下死了這許多人,鎮子上的木頭都漲價了,誰還置辦得起這些傢伙什?
更何況活著的人還要生活,所以大家幾乎在沒有任何溝通下,就達成了這種默契。
待最後一抷黃土撒上,周老頭這才回頭朝那跪在墳前的杜儀兄妹哽咽道:「別怪我這做外祖父的不周到,現下咱就只有這麼個條件了,他們又是這樣走的,實在不好帶回村里。」
更何況也沒哪家開先例。不然他是真願意將自己的壽木拿出來給女兒用的。
杜儀沒說什麼,只道了一句:「我明白,外祖父也節哀!」
整個人看起來倒是冷靜得很。
眼看著天色逐漸暗下來,墳頭前的火星子也熄滅了,大家才起身離開,周老太哭得仍舊傷心不能自己。
瞧著站都站不穩,沒法子只能叫她坐在獨輪車上,白亦初和杜儀一起推她。
坐上車的她似乎心情好了不少,哭著哭著聲音就小了,最後抹了眼淚問起杜儀,「如今這馬家壩子可算是埋完了,你們沒屋沒地,衙門總共給你們賠了多少銀子,往後怎樣打算的?我可跟你說,如
今這油米價格不必往昔,你們倆只怕每日就為了餬口也要花不少的。」
周老頭一聽,越是覺得不對勁,只出言責斥道:「你個死老太婆,說這些作甚?如今阿椿沒了,就留了這點血脈,你還要盤算什麼?」
周老太的確是有點心思,只是叫周老頭這樣揭穿,心裡十分不舒坦,很是不服氣道:「我問一問怎麼了?」
周老頭卻是沒理會她,只衝那杜儀寬慰道:「什麼都不要擔心,外祖父這把老骨頭在,餓不死你們。」
可是杜儀不是小孩子,馬上就弱冠的人了,又自小知曉自己的祖母是什麼人!母親又為何嫁到馬家壩子去的。所以對周老太其實從來沒有什麼指望,哪怕這一路上就周老太哭得最大聲。
但是哭得大聲又能代表什麼呢?
他也沒想過跟外祖父們住在一起,他們那頭還有二舅一家呢!二舅是個不折不扣的吸血螞蟥,大舅可不就是這也被吸死的麼?他們身上這點哪裡夠二舅吸?於是直接朝周老頭開口道:「我準備過了我爹娘他們的頭七,就帶著屏兒去城裡,我有的是力氣,不怕沒活兒干,賺我倆這口飯,綽綽有餘的。」
周老頭心想這樣也好,畢竟杜儀是個大人了。
但還沒等周老頭鬆口氣,周老太卻忽然出聲道:「你娘的那份銀子,你得拿出來。」
她這話一說出口,周梨和白亦初幾乎就立即猜到了她什麼打算了。
但杜儀顯然還是不怎麼了解周老太,只有些不解地看看過去,卻聽得周老太又開始哭訴道:「我和你外祖父一把屎尿把你娘養大,她如今就這樣撒手去了,孝也不敬,算什麼?」
杜儀愣了一愣,臉色由白到青,又變成紅色的,最後伸手去摸荷包,顯然是要拿錢息事寧人。
不過被周老頭一把按住了手,「不要理會這瘋老太婆,從來都是我們這做爹娘的欠了你娘。」
但杜儀還是拿出了銀子。
總共是七兩,不知道是衙門是如何折算的。杜儀從那帶著血跡的手絹里拿了二兩齣來遞給周老太,聲音寒涼冷徹,「外祖母可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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