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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6:39:26 作者: 曉渠
在游暢萎靡不振的日子裡,游淑容看了醫生,按時吃藥,精神上恢復得很好,重新開始上班,甚至抽空照顧兒子的生活。她幫游暢辦了退學,張羅申請美國大學的事。商務部駐美有個空缺,她打算爭取一下。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能拯救游暢。她仍舊抱著這樣的希望,只要離開於海洋,開始新生活,游暢會漸漸走回正常的軌道。
九月里的一天,游暢偶然遇到以前電台的同事張姐。張姐這個人愛說話,拉著他說個沒完,幾乎將整個電台的近況匯報了個遍。又反覆跟他說,收聽率那麼高的節目,不應該那麼容易就放棄。
「如果因為那個聽眾,那你可真是大驚小怪了。這種事兒發生得可多呢!不算什麼。」
「不是那個,我打算出國念書。」
「哦,深造啊!那倒好,趁年輕,多出去走走也不錯。」張姐終於累了,透露了離開的意思,臨走前問了一句:「你朋友怎麼樣了?」
「什麼朋友?」
「於海洋啊!你和彬亞不都認識他?彬亞說他出車禍了。」
第115章
走廊里靜得讓游暢心慌,他在門口徘徊,聽見裡面於媽媽的聲音,於海洋很安靜,從頭到尾只是「哼哼哈哈」地應和,並沒說什麼。
「怎麼不進去呀?」太過專注,身邊響起的聲音,嚇了游暢一大跳,是張姨。
「我,不是。」游暢紅了臉,轉身想走。
「來吧,你來了,海洋的傷就好了一半!」張姨說著開了門,拉著他走進去。
於海洋的一條腿上纏滿紗布,但不見打石膏,應該沒傷到骨頭。他看上去憔悴,精神不振,在見到游暢的身影的瞬間,眼神里似乎水光閃。於媽媽站起身,臉上神色不自然,招呼也沒打,就拿著水果盆進了洗手間,張姨沖他笑笑,也跟著進了洗手間:「我來洗耳恭聽吧。」
游暢走到病床跟前:「你,還好吧?」
「沒什麼,都是皮外傷。」
站在他面前的游暢,雙手垂在他面前,手腕有些太細,手掌顯得單薄,但指頭長的很好,修長,瘦削,帶著力度和柔韌。於海洋頓生一股衝動,想握住,握住他的手,再也不放開,不放開。
「媽,我有話跟游暢說,你們先出去一會兒,行不安不行?」
「行,你現在是大爺,我還敢說不行?」於媽媽走到床邊,拿起她的手袋,經過游暢身邊的時候,不太高興地說:「他不能太累,需要休息,你們不要說太多。」
「我知道,阿姨。」
游暢坐在床前,雙手搭在腿上,有些侷促。於海洋伸手過去,蓋在他的手背上,繼而將他的手掌,牢牢握住。游暢沒掙,他們近近地坐著,唯有手掌相連,傳遞彼此的脈動和溫度。
「我沒法不愛你。」於海洋說。
床頭花瓶里的鬱金香在微風裡,輕輕顫抖。
眼淚順差游暢的臉頰淌下來。
泥足深陷,他從來沒有退路。
從那以後,游暢每天都會找機會,去看看於海洋,有時候在上午,有時候在傍晚。很快,游淑容發現了他的行蹤,她了解游暢,事到如今,他不至於胡來,而且他們出國的事就要辦好,游暢沒有選擇。
「已經走到這一步,你好自為之,別讓人失望。」
游暢每天就在母親和於海洋之間,被漸漸凌遲,他卻沒有恐慌。
周六,天空又高又藍,稀薄的雲彩,象白鴿的羽尖兒,在天幕下划過。游暢起得很早,做了早飯,游淑容起床收拾好,見到桌子擺好的早餐,有些吃驚,游暢有段日子沒進廚房了。
「吃飯吧,媽。」游暢連碗筷也擺好,綻露出久違的笑容,他笑起來,跟小時候一模一樣,總是那麼好看。
「哦,好,一起吃吧!」
空氣里是初秋早晨獨特的清涼,飯桌上放了小束彩色的雛jú,很應景。
「你買的?」游淑容用筷子指了指。
「早上出門買菜的時候,在路邊賣,就買了一把。」
「很漂亮。」
「送您的,」游暢說,「媽,謝謝您。」
「游淑容放下筷子,觀察著他:「幹嘛這麼說?」
「沒什麼啊!」游暢無辜地,目光輕快,「應該的吧!」
再次審視,似乎並沒什麼不妥,游淑容才又拿起筷子:「吃飯吧,別說那些有的沒的。」
「我做的那些讓您失望的事,我跟您道歉,對不起,以後不會了,」游暢低頭重複說:「不會再惹您生氣。」
這些話牽動了游淑容的心事,她嘆了口氣,說:「等我們去了美國,重新開始,就把這段忘了吧!人這輩子,誰不犯錯?早點回頭就好,別象你媽,耽誤自己一輩子。」
他們都沒有再說話,剩下的早飯就在偶爾「叮咚」的杯盤撞擊聲里結束了。
游暢收拾完,就趕到醫院,於海洋還在吃早飯,於媽媽是每天按時報導,依舊不跟他說話。
「阿姨,今天我照顧於海洋一天,好嗎?」見她沉著臉不回答,游暢小聲地哀求,「就一天,就今天,行嗎?」
於媽媽態度不悅,但也沒說什麼,叫上張姨,回家了。於海洋自然非常高興:「今天有空陪我一整天?你媽不會罵你嗎?」
「不會,我跟她說,我要去電台幫彬亞做點事。」
「她很喜歡你跟彬亞在一起啊?」
「現在只要是女的,她都喜歡。」游暢笑著問他,「今天有沒有特別想做的?」
「有。」於海洋回答得乾脆。
「哦?想做什麼?」
「愛。」
第116章
衛生間裡磨砂的玻璃窗,柔化了照在上面,明亮的陽光。游暢伸手圍住於海洋的腰,抱住他。臉貼上來,輕輕摩擦他帶著鬍渣的臉頰。嘴唇有些涼,細細嫩嫩的,落在他的脖頸間……於海洋經不住誘惑,緊緊箍住游暢身體,熱烈回應他的招惹。他們很久很久沒有做愛,變換著姿勢,在彼此身體上摸索,親吻由淺至深,直到於海洋手解開游暢的褲子,兩人同時僵硬住。
一切動作都停止了,只剩他們逐漸平靜地喘息,於海洋先先打破沉默:「還真是……」他看游暢紅著臉系拉鏈,笑著問:「你今天怎這麼主動?」
「你不喜歡?」
「喜歡,當然喜歡,我是受寵若驚,」於海洋伸手又將游暢抱在懷裡,「我們就這樣也挺好,在一起,什麼都不做也好。」
游暢被一股暖意包圍,他的下巴抵住於海洋的肩膀,感到無限滿足:「我給你刮刮鬍子吧!」
「行啊!」於海洋欣然答應,站在原地,看著游暢出去搬了凳子進來讓他坐,又細心地抹上泡沫,這才說:「你小心點兒啊,我腿腳已經不好使,你再給我破了相,就配不上你了。」
游暢眼睛彎彎地笑:「你什麼樣我都不嫌棄。」
「說得好聽,我要是不帥,你能那麼容易愛上我呀?」
於海洋從鏡子裡,幾乎入神地觀察著游暢專注的神態,看著長手指在他的臉上小心地移動,因國靠得近,他說話的聲音細細的,很低,很輕,象羽毛,在耳邊忽閃。那個瞬間,他忘了隔在兩人之間,難以逾越的障礙,他只覺得他們如此親近,如此和諧,如些……幸福。
游暢倚著洗手台,看著自己的傑作,於海洋光潔的臉頰散發著剃鬚膏的香味。然後,那清涼的味道逼近自己,嗅覺被薄荷香氣淹沒。英俊的面貌與自己只有兩三寸的距離。
「你今天反常。」於海洋說。
游暢笑了:「怎麼反常?」
「看我的眼神和平時不一樣。」於海洋嘆息著在他耳邊說:「我們以後就這樣過,好不好?」
沒有馬上回答,游暢眼睛瞬間一濕,他無聲地壓抑住那股酸楚,才短暫地說了聲:「好。」
吃過午飯,游暢扶著他到樓下的花園散步。於海洋的傷恢復得不錯,但走走路還是費勁,有點怕扯到傷口,因此游暢格外小心地扶住他,這給了他們絕妙地機會,在大庭廣眾下,緊緊貼著彼此的身體。
角落裡有張長椅,掩在一片綠色爬山虎茂盛的葉片裡,僻靜清幽,沒人來住,游暢跟於海洋坐在上面,中午的太陽透過層疊的葉片,被分割成束束,斑駁落在他們身上。於海洋的胳膊橫過椅背,若有若無地搭在游暢的肩頭。空氣如洗耳恭聽,鳥鳴婉轉,經過盛夏的酷熱,溫度降下來,糙木卻顯得更綠了。
他們似乎都有些睏倦,神智漸漸模糊。游暢的頭搭在他的肩頭,於海洋微微歪頭,抵在游暢柔軟的黑髮上。小鳥撲騰著翅膀,從他們頭頂飛過;金色的陽光,絲絲縷縷垂下來。如同暖暖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小憩中的兩人。整個園子裡遍布的高大喬木,庇蔭著他們,偶爾「沙沙」地響,是綠色的風,清涼而溫柔……世界,安寧如同夢境。
傍晚時分,游暢要離開,於海洋一次一次挽留,多呆幾分鐘,多呆幾分鐘,若是平時,游暢只會笑他的撒嬌無聊,可今天卻是格外好說話,一直拖到天快黑,才說,如果再不去,節目做不了了。於海洋真不想放他走,他總覺得今天的游暢有些奇怪,莫名其妙地,想把他留在身邊。可是,游暢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又似乎是自己多想。
「游暢,」於海洋叫住他,「做完節目給我打個電話。」
門口的人轉過身,好似端詳著他:「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
「我走了,於海洋。」游暢說。
不知為何,於海洋突然有種想哭的衝動。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越躺越鬧心。八點多的時候,彬亞來了,給他帶了一堆書,雜誌和水果。
「你這文盲,趁著受傷,好好補習一下文化知識吧!」她說。
「你怎這樣兒啊?自己到處跑,卻把游暢抓回去替你錄節目。」
「誰呀?」彬亞委屈地說,「我什麼時候找游暢幹活了?」
於海洋欏了,他消化著彬亞的話,訥訥地問:「游暢今晚不幫你做節目?」
「沒呀!就是他不幫忙,我新找的主持人還沒到位,節目停兩周。」
糾纏了於海洋一整天的不詳預感,這會兒突然排山倒海地將他覆沒。他拿起手機給游暢撥電話,關機。他又讓彬亞往他家裡撥,游媽媽接的電話,跟彬亞說游暢去電台幫她做節目學沒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