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2023-09-27 06:39:26 作者: 曉渠
    「我給你做點吃的吧!你從昨天到現在還沒吃東西呢。」

    石磊冷著臉,扭頭不理睬他。

    范洪章到了廚房,翻了半天,除了方便麵沒別的東西。他本來可以出去買些東西,他自己也沒吃,這會兒餓得跟貓抓一樣。可是,他怕出了門,想要再進來就難了。所以,他繼續翻找,終於在角落的小米缸里找出兩把米,拿水池裡小心地淘洗,連一個米粒都捨不得掉。

    冰箱裡還有兩個鹹蛋,他切好,稀飯盛在碗裡,端到臥室:「把這些先吃了墊一墊,然後好吃藥,吃不飽也沒關係,幾大把藥等著你吃呢!」說著,拿飯勺盛了稀飯和一點鹹蛋黃,送到石磊面前,「張嘴啊!」

    「我還有條好使的胳膊呢!」石磊不肯吃,「你放到桌上,我自己吃。」

    「那條胳膊不也都纏著紗布嗎?」

    「我-自-己-吃!」

    范洪章不跟他爭,拿了本厚樂譜墊著,擱在石磊面前,將稀飯放在上面,又把蛋黃都挖出來,放在碗裡。石磊看他笨手笨腳的模樣,沒再搭理,低頭喝稀飯。只吃了一半,用手一推:「飽了。」

    「怎麼吃這麼少?好歹把蛋黃都吃了。」

    「飽-了-!」石磊狠狠地重複了一遍。

    范洪章閉嘴不說話,將東西收拾到廚房,還剩下一碗稀飯,他本來不想吃,但實在太餓,他昨天晚上就沒吃飯,一晚上給石磊折騰得緊張不止,這會兒已經頭昏眼花了。於是,站在水池面前,就著殼裡沒挖出去的鴨蛋清,范洪章將其餘的稀飯「呼嚕嚕」地幾口就喝光了。他發誓,這輩子沒像今天這麼掉鏈子,這麼丟份兒的!

    石磊倚在廚房門口,正看見他狼吞虎咽喝剩飯的狼狽模樣,這人向來不節儉,還有特性兒,從來不吃別人碰過的東西。要是自己的筷子碰了哪塊兒點心,他都不帶吃的。估計今天真是餓得慌了。石磊皺眉將心中渺茫的惻隱之心熄滅,這人餓死也是活該!

    范洪章扭頭見石磊進了衛生間,跟了上去::「你幹嘛?」

    「洗澡!」石磊的話音裡帶著憤怒。

    他怎麼又生氣了,難道自己不該問一問嗎?范洪章繼續問:「你自己能行嗎?別弄濕了傷口。」

    「你他媽的,能不能閉嘴呀?」石磊突然拉開衛生間的門,「要麼就滾,不滾就安靜!」

    「醫生格外叮囑了,怕感染。」范洪章完全不理會石磊的態度,「你等著,我去找幾個塑膠袋,給你綁上。」

    石磊盯著面前的人,認真地在自己的石膏和繃帶上,綁著塑膠袋,衛生間狹窄,也沒窗戶,這會兒熱得跟蒸籠一樣,范洪章昂貴的襯衣給汗打了個透。鼓搗半天,石磊的胳膊給他綁得象長條的粽子。

    「好了,」他長吁口氣,「小心點兒,別弄開了啊!」

    「給你綁成這樣,胳膊都不能彎,我還怎麼洗?」

    「那我幫你洗吧!」范洪章大言不慚地說。

    第94章

    洗手間連扇窗戶也沒有,只開了盞破舊昏暗的燈,排氣扇嗡嗡地響,光線錯亂。范洪章從外屋拿進來個小板凳,放在石磊面前:「坐,我給你擦背。」說著,從繩上拿了條白色帶藍條的毛巾:「用這個行不行?」

    石磊詫異地看著他,無話可說。

    「怎麼了?」范洪章把手巾浸濕,發現他還根木頭似的站在那兒,明白了石磊眼裡的疑惑,苦笑著問:「幹嘛?信不著我啊?」

    「你用不著這樣兒,做給誰看啊?」石磊終於開口,聽不出喜惡。

    「我知道,可是我想,石磊,就算做不成愛人,我也想好好照顧你,想你過得好好的,不要那麼辛苦。」范洪章靠著洗手台,帶點自嘲的笑:「有時候,你那麼純粹,我真是,真是配不上你。」

    「算了,不說這些有的沒的,」范洪章自己振作地站直身,「坐著吧!我先把塑膠袋給你解了。咱就不沖涼了吧!我給你擦擦汗,等醫生說可以了再洗,別弄得感染,麻煩就大了。」

    狹小的空間裡,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寂靜增加了空氣重量,沉甸甸地壓在他們的身體髮膚之上。石磊坐在小板凳上,背對著范洪章。襯衫被小心翼翼地脫掉,冰涼的毛巾在皮膚上逡巡,從脖頸到腋下,帶來舒慡的涼意。范洪章很用心,擦兩下便在水池裡清洗,再蹲回去,仔細地洗過石磊每一寸皮膚。他瘦了,肩胛骨支著,但線條一如既往地漂亮,毛巾往下,大短褲寬鬆地掛在胯上,股溝依稀可見。范洪章停下來,空氣里,是石磊異樣的呼吸。

    毛巾重新扔進涼水了,范洪章又洗了把臉,他心裡裝滿異樣的情緒,不知如何去面對,去處理。石磊是他人生當中,第一次遭遇的不知所措。順著石磊伸開的兩條腿,他擦了兩遍,不敢抬頭面對石磊的眼睛。

    石磊緩緩站起身,面朝牆弓著身體,聳著肩。他的短褲很鬆,似乎只要輕輕一拉,就會掉下來。長長的手臂無力地垂著,頭緊緊地頂住牆壁。范洪章仿佛聽見,輕微的,啜泣。他無聲地靠上去,從背後抱著孤單的身體。石磊身上依舊帶著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可是,范洪章感覺自己擁抱的,是一片,斑斕的春天……他們這麼接近。

    腫得跟胡蘿蔔一樣的手指頭,在止疼藥的作用下,沒有多少知覺。石磊頎長的脖子,微微後仰,頭顱輕揚,他想攥成拳頭,或者隨意抓些什麼,才能將自己漂浮的快感固定住,然而,他整個人如同一隻斷了線的氫氣球,飛在春風之上,雲彩之間。他睜著眼,卻什麼也看不見,他張著耳朵,只有無止境的轟鳴……天地在剎那間,濃縮成一片,雪白的光芒。

    范洪章跪在石磊面前,感覺到口中的欲望千鈞一髮,他鬆了口,還不待側臉躲開,精液噴薄而出,she在他肩頭。他隨手蹭了蹭,用毛巾將石磊私處擦了乾淨。站起身,他與石磊面對面地站著,高cháo過後,石磊顯得短暫地失神,眼神散而遙遠。范洪章伸手,擎住石磊的下巴,凝視著,摸索著,四肢百骸洋溢著說不清楚的,愛慕和依戀。

    石磊躺在臥室的床上,終於換上清慡乾淨的衣裳。范洪章從外屋走進來,拿了杯清水和一把藥片,送到他面前:「醫生說,要是晚上發燒,就得去醫院,不能耽誤,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還行。」石磊將藥片吞了,頓時噎住了,哽在嗓眼,話都說不出來。

    范洪章連忙遞給他水,灌了兩口:「也沒人跟你搶,慢點兒吃不行啊?」邊拍著後背,幫他順氣。

    石磊順下藥片,劃得他嗓子火辣辣地疼,他咳嗽幾聲,稍稍有所緩解。

    「你怎麼還不走啊?」

    這話問得讓范洪章很下不來台:「睡吧,你睡著了,我就走。」

    石磊再沒說話,藥物里的安眠成分,讓他昏昏欲睡,他隱約覺得范洪章拿了薄毯子,給他蓋著,又拿起破報紙扇風,時不時地,用手背試探自己額頭的溫度……好像以前受傷住院那會兒,他徹夜陪在自己身邊。

    身體上並不睏倦,雖然藥物讓他睜不開眼,可石磊聽得見屋子裡一切聲響,范洪章走出去,再回來時,身上帶著熟悉的,煙糙的味道,讓他心神安寧。石磊覺得自己漸漸真的困了,他翻了個身,可能是壓到受傷的胳膊,范洪章又給他翻過來,輕柔的風又扇起來,散發著報紙的油墨味兒。石磊慢慢地朝著深沉的睡眠墜落而去,那如回音般重複的「對不起」,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

    晨光初露的時候,石磊醒來。窗戶半開著,放進早上清涼的風,婉轉的鳥鳴,和剛被露水洗過的,乾淨的空氣。胳膊上扎著點滴,讓他一時間不敢確定身在何處。

    「放心,沒送你去醫院。」范洪章走進來,「在家呢!你昨晚發燒,我打電話叫了熟人過來給你打針,正好今天的消炎藥,他也可以給你打。」

    「你怎還沒走?」石磊坐起來,「我怎麼沒記得我發燒?」

    「你說你,明明發燒了,卻沒記住,倒是老想著趕我走啊!」范洪章放了個小桌在他床上,「我叫了外賣,比我做的強多了,吃點東西,你體力太差。」

    「我下地吃。」石磊堅持,「別把我家弄得跟醫院是的。」

    「行,那你等著,我把東西擺好。」范洪章以前也願意在石磊起床以前,弄些好吃的點心吃食,給他個驚喜,結果石磊生活沒規律,並不怎麼格外喜歡。

    房子很小,沒餐廳,就是在客廳里放了張桌子。早飯整齊地擺著,小籠包,稀飯,清淡的小菜,和切好的水果。空汽水瓶里,還插了一把淡紫色的小雛jú,一看就是野生的,跟范洪章以前送他的那些包裝精美而昂貴的花束截然不同。

    「你家樓下長的,剛摘的時候,還帶著露水呢!像是昨晚新開的。」

    「你怎麼破壞公物啊!」石磊橫了他一眼,「樓下的大爺大媽見天蹲點兒,專門抓你這樣的,小心罰你款。」

    「哦,這不是花壇里,是路邊野長的。」

    「都象你這麼沒素質,隨手就揪,還能有野長的東西啊?」石磊見范洪章跟小兵一樣拎著點滴站著,忍不住沖他說:「你傻啊?牆上不有釘子,你掛上頭不就行了嗎?」

    范洪章雖然挨了罵,但心裡卻很高興,這樣的石磊才是他熟悉的,哪怕尖酸刻薄,也覺得無比親密。他給石磊盛了稀飯,問他:「我餵你吃吧!你左手腫得也挺厲害。不過醫生說正常,要過幾天才能消腫。」

    吃著飯,不象昨天那麼尷尬了,范洪章逗他說:「你昨晚發燒說夢話啊!」

    「說什麼了?」

    「淨罵人來著。」范洪章餵他喝粥,「罵的是誰啊?」

    石磊瞪了他一眼:「老子愛罵誰,就罵誰。」

    看來是餓了,吃了兩碗粥。

    范洪章剛把東西收拾到廚房,有人敲門,他以為是過來打針的護士,結果一開門,外頭站的是石鑫。

    他的驚訝反倒不如石鑫的強烈,石鑫臉上的表情就象是大白天撞見鬼:「你怎麼來了?操你媽的,誰讓你來的?」

    石磊本來躺在床上,聽見石鑫的聲音,他連忙下地,卻被點滴拽住,他右手又使不上力,猛勁兒一扯,點滴猛然栽倒,「啪」地一聲脆響。藥水和碎玻璃蹦得到處都是。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