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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6:39:26 作者: 曉渠
    他們在黎明前的黑暗裡擁抱,那裡是屬於他們的,籠罩在一片橘紅燈光里的,寒冬里溫暖的小屋。

    於海洋想帶游暢去醫院,他怕傷口會發炎,可是被游暢一口拒絕,傷在那裡,實在是太難為情了。他下床拿了兩片止疼藥,游暢倒沒拒絕,就著水吃了,可見是還疼著呢。一晚上於海洋都沒好睡,一會兒摸摸游暢是不是發燒,有沒有出汗。心裡後著悔,他昨晚喝了酒的,又生氣,做的時候,特別不知輕重。

    他知道這事兒不能強來,尤其第一次,弄不好就傷到,所以他一直也沒強迫過游暢,就是希望有個愉快的第一次經驗,游暢也就不至於多麼排斥,結果反倒弄巧成拙。於海洋從那時候開始明白,有些事真是計劃不來。

    第二天早上,游暢是被於海洋叫醒的,他一看鐘,都快十點了。

    「你怎麼不早點兒叫我啊?」他想起來,一動後面就疼得厲害。

    於海洋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擔憂地說:「咱得去醫院,游暢,我剛給我表哥打電話了,他說萬一發炎,問題就大了!」

    「不要!」游暢給嚇得不輕:「你怎麼跟你表哥說的?他跟你家裡人說怎麼辦?」

    「他是醫生,我不問他問誰?這你放心,他要是靠不住,我怎麼會問他?他和我鐵著呢!」於海洋安撫,「那我讓他來給你打針,他說要消炎的。」

    「不行不行!我誰都不看,」游暢滾進床里,「你怎那麼煩人啊?丟人的倒不是你!」

    「我怎麼不丟人啊?這事兒要是給范哥知道,止不定怎麼埋汰我呢!」於海洋跟著蹭進床里,「那我們還去不去旅行?我打電話將酒店取消了吧!」

    「我想去,今天你生日,我還沒給你下麵條呢!」

    「去他媽的麵條吧!我好意思讓你做飯啊?」於海洋想了想,「你想去,我們就去。我正好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什麼事啊?」游暢被於海洋神秘的態度搞得很不安,他現在真是驚弓之鳥了。

    「好事兒唄!」於海洋在他臉上親了口,然後強迫性地發布指令:「消炎針一定要打,我問他什麼藥好,然後我去買,到樓下衛生所打。打完針,我們就去島上度假。」

    「還有一點需要指出,」出門前,於海洋附加條件:「出了這個門兒,走哪兒,你都得讓我背著。」

    「你當你是毛驢啊?」游暢說笑著,卻乖乖趴在他後背上。

    游暢其實挺吃驚的,於海洋沒有堅持讓他呆在床上休息,而答應繼續度假的計劃。他很想離開這裡,到與世隔絕的地方,和於海洋好好呆幾天。那裡最好誰也不認識他們,他們愛牽手就牽手,愛擁抱就擁抱,愛接吻就接吻……到了酒店以後,游暢終於明白,於海洋為什麼答應他來了。

    這不是傳統的酒店。

    於海洋租的是別墅,修建在海邊礁石堆上的別墅,三面都是海景。主臥的大床,就擺在落地玻璃窗前,在上面躺多久,都有看不盡的海上風光,日出,日落,明月,星辰……冬天的海,是夜空一樣的,深深的,藏藍色。

    「喜歡嗎?」於海洋得意地問,游暢的答案,已經在他欣喜的臉上,寫得清楚,「我要在這裡,跟你計劃,我們的未來。」

    第63章

    石磊有幾天沒好睡了,閉著眼,腦袋裡怎麼也不安穩,亂七八糟,也不知道尋思些什麼,反正鄰家的鋼琴,窗外的風聲,半夜裡忽來的一陣冰雨……很多很多找不出源頭的微小響動,都沒有錯過他的耳朵。因此走出機場的時候,雖然當空太陽照著,他整個人依舊萎靡,沒精神,顯得病殃殃的。

    范洪章竟然親自來機場接他。

    通常他都是讓司機來接石磊,然後送他去京郊的家,他下了班再直接過去。今天這又是使得什麼花花腸子?石磊坐進他的車,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范洪章從他一到達大廳就開始察言觀色,見他這麼副德性,看來沒好事,早知道,就不找他來北京。

    「怎麼了?」范洪章挪開石磊的棒球帽,看見他的黑眼圈,「又打通宵麻將去了?」

    「誰有那功夫?」石磊躲開范洪章的手,「晚上睡不著。」

    「年紀輕輕,也沒什麼壓力,還老失眠?乾脆看看中醫吧,調理調理。」

    「有屁用啊?」石磊蜷在座位里,扭頭看車外機場高速兩邊,挺拔的白樺,快速地倒退,「心裡有事兒才睡不著的。我就不信,吃中藥就能把高南升給吃沒了?」

    范洪章笑了:「怎麼還是他?又是誰在你耳邊吹什麼風兒?」

    「我現在沒心思跟你算帳,」石磊拉下棒球帽的帽檐,「先睡個好覺再說。」

    「行,那咱先回家吧!」

    范洪章本來想帶他去間紅酒俱樂部玩,見他休息得不好,改變了主意,提前下了機場高速。石磊一路上再沒主動說話,問他什麼,他嗯哈敷衍,也沒正經回答。范洪章不時看看他,難免擔心。

    范洪章在京郊的別墅幾乎就是個迷你的娛樂圈,出入的鄰里很多都是混出頭的大明星,石磊很不屑地說:「那麼幾個破人,平時工作上沒看夠?還搬來跟他們做鄰居,你就是賤的。」

    「是他們搬來跟我做鄰居!」范洪章覺得有必要交代一下所謂的先來後到,「你看我象愛湊熱鬧的人嗎?」

    石磊冷眼掃了掃他:「不象,你根本就是。」

    進屋洗了澡,換了身舒服的衣服,石磊直接就趴主臥的床上了。其實他也不太確定能睡著,可他實在太難受,腦袋裡跳跳地疼,仿佛隨時都能炸開。很快,范洪章也上了床。石磊想說,你別碰我,我今晚沒那興致,可是范洪章似乎並沒那個打算,他關了石磊床這頭的燈,開了他自己那邊的小燈,拿了本書,坐在床上,細細地讀。

    過了一會兒,范洪章發現石磊還睜著眼,語調溫柔地問他:「我開著燈你睡不著?」

    「沒事兒,」石磊說,「開著燈挺好。」

    那盞小燈,是他們去年到歐洲旅行的時候,在阿姆斯特丹買的,本來是三朵不同顏色的鬱金花。范洪章買回來,找水晶工匠在每朵花上加了個小架子,就成了三個「石」字的形狀,看起來,象個「磊」字。他當時並沒讚許范洪章的心意,只說「你淨整這些噁心扒拉,沒用的」,但其實挺感動。

    范洪章伸手將燈光調暗了些,他和石磊生活這麼久,已經漸漸了解他不少習慣。他知道石磊在稍微有點光亮的時候,反倒睡得好。他收了書,躺下來,摟著石磊,輕聲說:「睡吧。」

    不知道為什麼,石磊心裡頓時侵浸著一股難以名狀的安寧,他的臉埋在范洪章棉布睡衣里,那裡散發著清新好聞的「柔順劑」的味道。一隻溫熱的手,在他背後輕柔而有節奏地撫摸……這是他們之間少有的,沉靜的時光。

    石磊漸漸地,睡著了。

    醒來已是滿室陽光,范洪章比他早醒,但是也沒下床,冬季冰冷的上午,沒什麼比賴在被窩裡幸福。石磊睜開眼,看見范洪章睡衣上灰色格子的圖案,想起昨晚入睡前,那夢境般的安寧。他們無法天天見面,往往每次見面都是從床上開始,性愛擁有絕對的優先權。

    昨夜的平淡溫柔,堪稱彌足珍貴。

    「醒啦?」范洪章的聲音傳來,「睡得好不好?」

    「不錯。」石磊翻身,攤開手腳,大字躺在床上抻著懶腰。

    范洪章湊上來,壓在他身上:「抻得這叫長啊!幹嘛,勾引我啊?」

    「你這種人吧,就是太看得起自己,」石磊沒躲,早上的身體總是很敏感,范洪章上下其手間,輕易地挑起他的情慾,「虧我剛剛還在心裡表揚你……結果,你這麼快原形畢露……」

    「咱倆誰原形畢露?」范洪章伸手一彈石磊那裡立正的老二,「你的傢伙也睡醒了,早操時間,石磊……」

    窗外寒冬蕭索,屋裡滿室春光。

    那是個瘋狂的上午。石磊到最後才意識到自己真賠,好不容易睡個好覺,緩了些體力,結果又給這老傢伙榨乾了。他們橫七豎八地躺在一起,被子胡亂地蓋著,遮著不用遮的,露著不該露的。石磊真想抽支煙,可是他連抬胳膊點打火機的力氣都沒了。

    「喂!」他用腳趾頭勾了范洪章一下,「去給我拿根煙。」

    「你怎不自己去拿啊?我比你歲數還大呢,尊老你懂不懂?」

    「愛幼你懂不懂?」石磊緊跟一句,「快點兒,抽支煙,我好跟你算帳。」

    「算什麼帳?」

    石磊這話在心裡憋好久,一分鐘都等不下去:「高南升在店裡投了錢,你還敢讓我管?你他媽的以為我有病,我就是餓死,沒出息死,也不給他打工啊!」

    「我就知道你有事兒,」范洪章撐起身,下地給石磊找煙,「為這個睡不著值得嗎?北京的店他有股份,你那裡的都是我的錢。我還不了解你,他投了錢的店交給你管,那不等著賠嗎?」

    范洪章將煙送到石磊嘴邊,又給他點上,自己也順手點了一支,兩個人舒服地抽著「事後煙」,一時都沒說話。石磊也覺得不應該只信秦驕的一面之辭,北京的店他才不管,只要自己的那間沒他的份就行。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石磊不怎麼追究范洪章和高南升的那點破事兒了。

    抽完煙,范洪章想起什麼,披了件家居袍,走去客廳,回來時,手裡多了個檔案袋,遞給他。石磊以為是店裡什麼的合同,沒往心裡去。

    「要不要喝水?」范洪章問他。

    「行,涼的啊!」

    「知道!也不怕拉肚子,你。」

    「我樂意!」

    石磊說著,打開檔案袋,最上面是張房產轉戶手續,新戶主的名字「石磊」,地址是他們在D市的家。

    第64章

    范洪章拿著水走進臥室,看見石磊正用打火機點菸。煙霧後的臉冷得跟冰櫃一樣,眼神讓人捉摸不透。他不禁一愣,沒明白又哪裡得罪這人了,於是說笑地問了句:「又怎麼了,這是?」

    「老闆要買單啦?」石磊故意說的輕褻而隨便,晃了晃手裡那張房契的轉讓手續,「這是買到什麼時候的價錢?這回到北京外賣的錢,算在這房價里,還是您另外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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