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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6:37:28 作者: 雨天
「派出所有的人去找, 找到了馬上送醫院搶救,不要耽誤。」 顧章「啪」地關上手機, 皺著眉頭坐在椅子上。
「其實我不明白為什麼還要找他?」 顧章抬起頭問,「看這情形,他肯定已經出賣了我們!」
盛家臣面無表情地站在舷窗前,很遠的海平線上,黑沉沉的夜色里有小小一團異樣的火光, 那是越南的PhanThiet港。
顧章端起咖啡, 不無憂慮地看著盛家臣的背影,
「即便找到了他, 幫里的兄弟也不會……」
「顧章,你不累嗎?」 盛家臣說。
顧章聞言噤聲, 低頭去喝手裡的咖啡。
夜黑風高, 快艇在飛濺的水花里向香港飛馳。
桌上是盛家臣的黑咖啡,已經冷了, 一晃一晃濺出來弄髒了白色的托子。 這時, 顧章聽到門響, 抬頭看,是盛家臣出了船艙。
第二天, 盛家臣的人在一處骯髒的地下室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李西凡。
當外科大夫Ashley從手術室里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凌晨了。 整整十四個小時, 換了三個主刀大夫, Ashley疲憊地摘下口罩,擦擦額上汗水, 滿腦子想著應該如何應付瀕危病人家屬的詢問。 低著頭走了幾步, 沒有象平日那樣被家屬們團團圍住, Ashley有些訝異地抬起頭來。 夜燈還亮著,藍色走廊里空空蕩蕩,除了遠處推著病床的護士們,沒有人在等待李西凡的消息。
到了第四天,無菌病房裡的李西凡從昏迷中醒來。
安靜的房間裡,只有儀器低低的「嗶嗶」聲,正往輸液架上換血漿的護士袁梅第一個發現了病人的動靜。 在意外事故中遭逢眼盲的人往往都會變得特別脆弱,所以袁梅動作格外小心, 她一邊用手指輕輕撫摸病人沒有被紗布裹著的半邊面頰,一面溫柔地說話。
「您醒了,李先生?」
全身裹在紗布里的西凡沒有反應。
「您已經度過危險期了,恭喜您。」 袁梅微笑著說。
「……」
「安心躺著,我馬上去叫大夫。」
袁梅轉身要走, 聽見身後傳來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
「盛……氏……怎麼樣?」
袁梅驚訝地回頭,
「盛氏?」
「盛……家臣。」 看不清面目的病人喘息著詢問。
「盛氏很好啊,昨天在電視上還看到他們董事長剪彩。」
「……」
看病人沒有聲音了,袁梅才放心地轉身離去。
門口兩個黑衣人還在, 嬉笑著靠在椅子上聊天。 這年輕病人是誰,盛氏的要人嗎?可惜沒有親人只有保鏢。
片刻,Ashley帶著和善的職業微笑走進病房。特三床來的時候象個血葫蘆,三個指甲沒有了,眼睛被石灰粉重度灼傷,更不要說渾身折斷的骨頭、不斷出血的胃部以及遭到重創的直腸。沒想到才四天各項指標就漸漸恢復正常, 幫著他把小命撿了回來,大夫得意之餘也不由感嘆年輕人生命力的旺盛。
「李先生, 能聽到嗎?」
病人嘴角動了動, Ashley把聽診器小心放在他胸前層層疊疊的紗布上。
「疼得厲害嗎?如果能夠堅持的話,咱們就不打止痛針。」
……
「能說話嗎?」
病人努力張嘴。
「不要勉強, 好好休息。」
「……大夫,」 紗布下男孩子乾裂的嘴唇翕動, 「我沒有……錢……付……醫藥費。」
Ashley一愣,回頭低聲問袁梅:
「病人押金付了嗎?」
護士點點頭, 柔聲笑著安慰病人:
「李先生您不用擔心,盛氏集團連將來整容和換眼膜的押金都付了,而且還預訂了一年的特護病房。」
「……」
病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第14章 .
一個星期後之內,李西凡因為併發症又進出了兩次手術室, 當他再一次從昏迷中清醒的時候, 他終於忍不住問袁梅,自己可不可以見到盛氏的人。 袁梅點點頭說他們一直就在門外。
門把手擰動的聲音, 輕輕的說話聲, 然後是皮鞋囊囊的聲音, 李西凡在黑暗中不安地等待。
保鏢走到床邊,輕輕咳了一聲。
「李先生。」
西凡聽他改了稱呼, 知道關於自己,盛氏已經詳細做了安排。
「懷……懷叔怎麼樣?」
「懷叔,哪個懷叔?」
「……周濤的。」
「那個懷叔啊, 他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被周濤給幹掉了。」
西凡蒼白的臉抽搐了一下, 隔了半晌才又問:
「怎麼……找到我的?……周濤呢?」
「星期六早晨董事長派人去島上就發現您失蹤了, 怕您……, 所以我們及時改變了計劃,提前裝船直接在泰國海面上交了貨。 董事長還通知了越方警察有人在走私,周濤誤以為是我們的人,打死了六個警察,自己受了重傷也被抓進去了。百合門已經樹倒猢猻散了,周濤,現在大概在同山監獄呢吧。」
「……哦。」 西凡嘴角勉強有點笑意。
沒有了那些閃著燈的儀器, 特護病房裡非常安靜,保鏢低頭看著李西凡,耐心地等著。即便知道這是個叛徒,還是不無同情, 人被打成了這個樣子, 也不能算是對不起盛氏了,可嘆幫里的兄弟還都把話說得那麼難聽。
……
「我……可不可以……,」 西凡惴惴地說不下去。
「李先生?」
「可不可以……見見……董事長?」
「對不起,不可以。」 保鏢乾脆地說。
「……?」
「董事長說了,讓您好好休息。」保鏢又說。
從那天起,特護三床成了高級病區最安靜的病人。
經歷了一系列手術, 西凡漸漸好了起來, 內臟的傷口在癒合, 指甲在悄悄地長,腿骨只是出現裂fèng,所以比肋骨和指骨恢復得都要快, 當臉上的紗布一層層揭掉時,袁梅看到了一雙清澈但有些茫然的眼睛,如果不是右臉上那道駭人的疤痕, 特三床應該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只有對著光線時, 西凡才能看到模糊的人影, 所以他常常對著窗戶坐著。 袁梅喜歡這個安靜配合的病人, 有時看他發呆太久就輕輕按著他的肩膀安慰:「李先生,等到了體能康復的階段,您就可以做角膜移植手術了。」
「謝謝。」 西凡說。
「您,要不要做做行走練習?」
「嗯。」
把雙拐遞給西凡, 袁梅扶著他慢慢在房間裡走。
「春天了嗎?」 聽到外面風吹樹葉的聲音, 西凡問。
「是啊, 越來越熱了呢。」
就在春天快過完的時候,剛剛能丟下拐杖的西凡躲過了眾人的視線, 悄悄地離開了醫院。
聽完兩個值班保鏢灰頭土臉的匯報, 顧章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太過責備。 即便是瞎子, 李西凡也是個聰明的瞎子,更何況保鏢們早就厭煩了為個叛徒看門的工作,有心放走了他也說不定。
當顧章把這件事告訴給盛家臣時候, 家臣正為盛氏在大馬投資的事情煩惱,聽了顧章的話,家臣把手裡的資料往桌上一放, 身子往沙發背上一靠, 淡淡地說:「走了也好,留著,是個煩惱。」
第15章 .
盛家臣終於穩定了局面,半年之內如願以償吞併了周濤的大部分產業,百合門一倒, 再沒有任何人能夠與盛氏爭鋒,盛氏的合法生意以黑補白也更上層樓,在四下蕭條經濟一片不景氣的時候顯得格外興旺繁榮。
在盛氏炙手可熱的時候, 家琳回來度假來了。
盛家琳已經多年不曾回香港了, 直到現在百合門倒了,年邁的盛父才放心地讓她回香港過年。 家琳是個沒心沒肺的時髦女郎, 染了一頭粉色的長髮。這天家臣要去澳門巡視盛氏新建的酒店,家琳便纏著一起去, 辦完正事時間還早,被家琳吵得頭疼的家臣只好帶著她去購物。
就在那天下午, 盛家臣在街頭看見了一個人,長得很象李西凡。
當時家琳在細心地挑項鍊,周圍店員們殷勤招待,很少進這種前衛首飾店的家臣則無聊地站在玻璃門口,抄著手看著喧譁的街區。
一個男孩兒坐在大街的對面。 那是一家關門代售的超市,有點兒剝落的牆皮灰沉沉的,男孩子靠牆跪坐在陰影里, 茫然地看著大街,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在經過時丟了一個硬幣在他面前的帽子裡,男孩子直了直腰動了一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