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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笑，就如當初穆梵第一次見他時的那樣，整個娃娃臉都跟著明媚了，那股不著調的痞味全飛到了天邊，看著格外稚氣。

    穆梵被他這笑容感染的心頭一跳，繼而忍不住也勾起了唇角。

    從那天開始，兩人這劍拔弩張的關係不知不覺就緩和了下來，曲小川去醫院拿藥配藥時見了穆梵也會打個招呼，穆梵要買東西，或者和吳風一起的時候也會順便來黃金鳥這裡繞一圈再回家。

    有一次曲小川一見他來便興沖沖地問：「聽瘋子說你一直要找人裝修？他問了我我給你弄了套方案你看看行不？」

    穆梵一怔，走過去拿了那紙看了，條條框框從所用材料到報價到時間安排都羅列得清清楚楚，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下去的。

    穆梵抬頭看了看面前的曲小川，問：「你給我弄？」

    「可以啊，我最近正好閒著，主臥不需要改，只要軟裝，那你就不用搬走，只有衛浴要稍稍休整下，還有粉刷牆面，我也認識個工程隊，大的他們來，小的我來也行，你放心，保准你滿意，你看看這兒還有什麼要改的？」

    穆梵不知在想什麼，頓了下才點了頭：「可以，那就交給你了。」

    這筆單子曲小川接了其實是不打算賺什麼錢的，因為他既然和穆梵熟了也就不會計較那麼多了，於是前前後後的賣力非常，事無巨細更是全安排得妥妥噹噹，和穆梵反覆交涉溝通，根據他的喜好一一修改，倒讓穆梵對他的辦事能力和責任心的認識又上了一個新的台階。

    而且他發現曲小川真是什麼都會，機械的、電子的，只要沾點皮毛他就總能說出一大堆道理來，至少能把工程隊的唬得不敢偷工減料，這也算是一門技術。

    穆梵晚班回家，在樓下見著家裡的燈竟然還開著，就奇怪今天裝修隊到這時候怎麼還沒走？然而上了樓才看見一人正背對著他，戴著報紙帽手拿一滾刷，坐在梯子上一邊哼歌一邊正給廚房刷牆呢，不是曲小川又是誰呢？

    見了穆梵，曲小川也不客氣，回頭苦臉道：「你可回來了，餓死老子了，快來做飯。」

    穆梵沒想到他會在，驚訝之餘忙去開了冰箱，就見裡頭除了幾隻番茄外什麼也沒有。

    穆梵想了想：「出去吃吧。」

    曲小川：「你請客！？」

    穆梵「嗯」了聲。

    曲小川立時跳了起來，二話沒說摘了身上髒兮兮的裝備就往外走。

    兩人最後選了附近的火鍋店，曲小川從上午就開始忙了，到現在滴水未沾腹中空空，眼下自然風捲殘雲狼吞虎咽地幹掉了大半桌食物。

    穆梵和他認識雖然不多久，但已經習慣於這種情況了，非常淡定地把剩下的一半掃進了肚子裡。

    兩人吃得大快朵頤，出了飯店一路沿著路邊走回去順便消食。

    「我都多久沒吃過一頓好的了。」曲小川拍著自己鼓鼓的肚子可憐道。

    穆梵不以為然：「誰讓你要錢不要命。」

    曲小川：「我那叫自食其力努力創業，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穆梵忽然問：「你怎麼不想著找個人來照顧你？」

    曲小川像聽見什麼奇聞一般：「我一大男人要誰來照顧？倒是你，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相貌嘛……勉強還不錯，雖然沒有我帥，為什麼不談戀愛？」

    穆梵笑了，他不太笑，就算笑了給曲小川的感覺也是陰損損的，如今這笑容倒頗為自然。

    「怎麼，你為我可惜啊？」

    曲小川頓了下：「我為你可惜什麼，可憐才差不多吧，你就是太空虛才會老喜歡找別人麻煩。」不知道為什麼這話說得有些磕絆。

    誰知穆梵竟然點了點頭：「大概吧。」

    「你這是……要找一個？」曲小川驚訝道。

    穆梵似在思考。

    曲小川說：「你還是好好考慮，免得到頭來把人家嚇死，受得了你的可沒幾個。」

    穆梵看著曲小川臉上那彆扭又各種嫌棄不痛快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在他腦袋上揉了一把。

    他頭髮本來不短不長，因著中間少了一塊索性就一起都剃了，如今長出來的新頭髮短短的一茬附在頭皮上，是淺淺的棕色，看著腦袋顯得特別滾圓，讓人忍不住想揉。

    穆梵摸上去的時候曲小川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手指擦過自己頭皮的感覺，挺……奇怪的，但又意外的不討厭。

    只是面上還是各種不願意要炸毛。

    穆梵最近在面對曲小川的時候意外的脾氣越來越收斂了，現在也只是任他咋呼了一會兒自己消停了，從頭到尾淡淡笑著什麼也沒說。

    經過曲小川和穆梵的不懈努力下，穆梵那屋的裝修已經即將進入尾聲階段。

    這天他和吳風兩人把最後的一組燈具安裝到位，然後又排查了一遍線路後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吳風去開了，曲小川在裡頭聽見他問：「你找誰？」

    沒一會兒響起另一人聲道：「我們是來看房子的，這地方不是出租麼。」

    曲小川一呆，忙跑了出去。

    「你們搞錯了吧，這房才裝修。」

    儘管曲小川和吳風都對他們一再解釋，對方還是信誓旦旦自己並沒有搞錯，並且當場打了房東的電話予以確認，而房東的答案是：這房原來的租客租期就要到了，對方打算要搬回寢室住，所以接著自然要租給別人。

    吳風不停地給穆梵打電話，但是那頭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

    吳風只有對曲小川說：「師兄最近調到手術室了，現在大概在裡面忙，所以不能接電話，我們等等再問吧。」

    曲小川沒有說話，表情卻已經黑沉了下去。

    到了傍晚，穆梵回來了，看見手機上的未接來電和消息，他馬上轉去了黃金鳥，卻見今天店鋪竟然破天荒得沒到七點就已經打烊休息了。

    穆梵在外頭敲了敲門，沒動靜，看看裡面透出來的隱約燈光，說明有人在，只是不搭理而已。

    穆梵打了曲小川的電話，響了約莫好一陣後才被接了起來。

    「幹嘛？」曲小川很不客氣，可見心情真的很差。

    穆梵說：「開門。」

    曲小川哼了一聲：「我這兒閉店了，要買東西明天請早！」

    穆梵還是那句話：「開門。」

    曲小川直接掛了電話。

    穆梵再打。

    曲小川還是掛。

    就這麼來回了好多次，終於捲簾門後傳來提提踏踏地腳步身，接著一連串的乒呤乓啷後，門被嗖的升了起來。

    不待穆梵說話，曲小川連珠炮一樣的就噴了過來。

    「你是不是覺得耍人玩很有意思啊，明明這房子就要不租了，還告訴我說這兒怎麼弄，那兒怎麼改，我還真像個傻子一樣的聽你的話費了這麼多功夫，照著你的喜好琢磨了那麼多地方，我就說你這小肚雞腸哪能那麼容易就變得豁達了呀，敢情還是算計我呢，行啊，反正我就蠢，我也不和你記仇，我們就到此為止吧，以後我這店小也容不下你這麼大的爺，反正你也只喜歡高級貨，高級的房子，把帳結了之後我們各走各的，兩不相干！」

    像開機關槍一樣的噠噠噠一通掃she後，曲小川也不看穆梵的臉，直接探手就要拉門，然而下一刻手腕就被對方一把拽住了。

    穆梵的表情有些冷，但也不是真冷，至少眼中並沒有太大的怒意，兩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片刻後，看著曲小川那叨叨得漲紅了的臉，穆梵嘆了口氣。

    「我看小肚雞腸的是你吧，老記著以前的那些破事不放，你什麼時候能改改你那心急火燎的臭毛病，我又什麼時候說過我真要走了。」

    曲小川僵了下，反駁道：「人家這不都找上門來了！」

    「就許他找上門，不許房東搞錯，不許我解釋了嗎？」

    「真是搞……錯？」曲小川滿臉懷疑。

    穆梵無奈地搖搖頭，「因為當時的合約是簽了三個月，而我寢室那兒的裝修已經搞定了，所以原本我之前的確打算搬了。」

    「但是？」曲小川看著他。

    「但是，我還是打算繼續住下去了，我是有優先續租權的，而我現在已經續了約了。」

    曲小川啞火了，消聲了半晌才開口道：「你幹嘛要續約？一會兒住一會兒不住的，鬧著玩啊。」

    穆梵沒說話了。

    兩人便這麼面對面站著各自沉默了十來秒。

    曲小川覺得這氣氛有點尷尬，一伸手就又想去拉捲簾門，嘴裡則道：「那什麼，晚了，有話之後再說吧，先這麼著，再見。」

    然而穆梵卻再一次扯住了他的手肘，曲小川發現，這貨看著精瘦，但力氣很大，而且近距離相較其實比他還要高出大半個頭呢，這麼一動作一時半會兒竟掙脫不開。

    曲小川只有正面對上穆梵。

    穆梵看著他在夜色中被路燈照得澄亮的眼睛，一眨一眨格外有神，忽的一探手托著曲小川的後腦勺把他的整個頭壓到了自己的胸口上，眼睛則死盯著一片黢黑的店裡說：「因為我東西被偷了。」

    曲小川感受著穆梵按著自己腦袋的手，一時半會兒思緒還是有點空，沒片刻那臉才猛地漲紅了起來，因為他正好能聽得見穆梵那愈見加快的心跳。

    曲小川嘴巴張了張，發出兩下嗚嚕聲，沒動靜了。

    兩人便維持著這個姿勢站了好久好久，久到曲小川也忘了要掙扎，而穆梵也忘了要放開。

    久到曲小川終於能抬起頭正常的說出話來了。

    他不怎麼甘心地問：「什麼東西？」

    穆梵笑了笑， 拍拍自己的胸口，又指指裡面。

    曲小川沒吱聲了。

    穆梵又道：「你說了只要用那鎖被偷了東西就和我姓的，沒忘吧。」

    曲小川隱在發間的耳朵早已漲得通紅，一路蔓延到了脖子裡。

    半晌後很是彆扭地罵了一句：「你才是最會算計，最會貪便宜的那個人吧！」

    穆梵訝異：「那你的意思是，你是便宜貨嘍？」

    曲小川猛地跳起，離他八丈遠：「呸！你別忘了，我的拿手絕活就是廢品回收再高價賣出，如果以後哪一天對你不滿意了，等拾掇拾掇就把你給踢走！」

    說完就見穆梵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曲小川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又沒有開口讓自己配合什麼，他反而就迫不及待地倒貼應下了？！還什麼以後再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