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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6:26:23 作者: 柳滿坡
    「溫寅……」杜梨知卸下了在成驕和赫定川面前偽裝的堅強,把頭靠在溫寅的手上痛哭失聲,眼淚划過自己的指fèng一滴滴濺落在溫寅的手背上,「對不起,對不起……」他想說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才會害得你這樣,可是杜梨知什麼也說不出,他只能不住地抽噎著,把心裡所有的悲傷和憤懣都宣洩在一行行的眼淚里。

    ……

    杜梨知哭著哭著,終於累得趴在床邊睡著了,迷迷糊糊中感覺到頭髮被人溫柔的撫過,他一驚,猛然醒轉了過來,抬頭就看見溫寅含笑的雙眼,他不知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已是打量自己多時了。

    見杜梨知愣愣地瞪著自己,面容憔悴,雙頰都瘦得有些凹陷了下去,溫寅頓覺心疼,勉強開口道,「我沒事了……」

    他沒有戴人工耳蝸,又因為一直昏睡了這麼些天,控制不好音色,才幾個字說得都變了調,卻險些讓杜梨知又要落下淚來。他忙抹了把臉,按下床頭的呼叫鈴,沒一會兒醫生就來了,見到溫寅醒來立刻給他做了番檢查,得出的結論是,現在情況很穩定,身上的傷口也在緩慢恢復,之後只要繼續好好休養不久就能康復起來。

    醫生走後,杜梨知卻還是坐在那裡發呆一樣地看著溫寅,溫寅回憶起撞車那日的情況也是心有餘悸,一想到自己失去知覺後杜梨知會有的反應,治療期間又不知道對方承受了多少次打擊,心裡也各種不好受,不過此刻他卻說不出太多安慰的話,只能伸出手牢牢的握住杜梨知的。

    杜梨知忽然湊到了溫寅的面前,盯著他的眼睛,張開嘴唇一字一字用唇語對他道,「溫寅,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還有下一次,我就和你一起去死……」

    兩人就這麼死死的對視著,片刻,溫寅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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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寅醒了,聽到消息的成驕當天晚上就來了,只是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男人。那時已經是近午夜了,按理說這時間早就不准訪客探視,但因為杜梨知他們是特殊人群,住得又是貴賓房,所以醫院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過那個男人進來的時候身邊不止陪著私立醫院的院長,還有兩個頭髮花白的老人。

    那男人氣質儒雅,大約五十來歲,戴著一副金邊眼鏡,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一種上位者的氣勢,哪怕杜梨知再沒有見識不關心時事,對於他還是一眼就能認出來的,只是有些不敢確信而已。

    還是床上的溫寅比較淡定,朝著男人輕輕地喊了一聲,「龔叔叔。」

    龔時徽點點頭,走到床邊面露關心道,「阿寅,好些了嗎?」他前兩天就有收到消息,但是因為事務繁忙脫不開身,一直到今天才有時間。

    不等溫寅開口,一邊的院長已是捧著病例湊了過來,臉帶諂媚地把溫寅這些日子的治療過程和身體現在的狀況都一五一十交代的是清清楚楚,龔時徽認真聽著,聽完了向身後招手道,「你們過來再檢查檢查,看看有什麼問題需要注意,這裡的條件是不是最合適他。」

    然後轉頭又向溫寅解釋,「他們是外院全科的專家,讓他們給你看看,我也好放心。」

    溫寅能懂他的意思,也知道龔時徽的心意,便點點頭沒有拒絕。在專家給溫寅做檢查的時候,龔時徽朝杜梨知看了過來。

    杜梨知難得拿出禮貌說了句,「您好。」

    龔時徽面相很斯文,講話也慢吞吞的,讓人對他的第一印象非常好,但是他看向杜梨知的眼神卻帶了絲研判和凌厲,讓向來無法無天慣了的杜梨知一時都有種腳軟的感覺,這是向來專斷獨.裁的杜顯人都沒有顯露的氣勢。

    所幸龔時徽不過一瞬就收回了那種眼神,揚起和藹的笑容對杜梨知點頭,「你也好。」

    杜梨知覺得他應該是知道自己和溫寅的關係的,也知道自己是杜顯人的兒子,甚至這裡發生過的一切這個男人都知道。

    「這兩天辛苦你了。」龔時徽道,「你也要好好注意自己的身體。」

    完全是長輩對晚輩的客套話,杜梨知安分的聽了,沒一會兒那些專家就檢查完了,和院裡的醫生給出的答案差不多,目前恢復良好,只是還需要多多靜養,至於耳朵的問題……

    龔時徽說,「這個我們慢慢談,我正好在這裡有個會要開,你們和我一起留個幾天,擬出些方案來,要是需要專科方面的醫生也可以告訴我,我希望可以看見最大的成果。」

    專家自然連連點頭,龔時徽來的很低調,除了院長之外,幾乎都沒驚動其他人,身邊也只陪著一個秘書的和保鏢樣的人,他和溫寅又說了幾句,龔時徽便離開了,走的時候他忽然對杜梨知說,「無論阿寅的事還是你,以後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

    目送著龔時徽離開,杜梨知半晌才回過神來。溫寅因為剛醒,精神還有些不濟,又見了這些人,下一刻便累得睡了,杜梨知給他掖好被角,走到走廊上,看見正靠在窗邊的成驕。

    「你那叔叔的氣場可真不是一般的大。」杜梨知努努嘴感嘆,明明沒說什麼重話,也沒有凶神惡煞的表情,但人家就有種直攻你心的本事,這點可比他爹那種外放型的嚇人多了。

    ☆、第九十章.

    成驕倒沒笑話杜梨知,「你的表現已經算不錯的了,比我想像的好。」見了他叔叔還沒幾個人可以維持正常的。

    「他是不是知道我和溫寅的事?」

    成驕反問,「你說呢?」

    杜梨知面色有些複雜,實在是被他親爹折騰的怕了,又想到剛才那位龔首長對溫寅的態度,猶疑道,「他是你的叔叔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溫寅才是他兒子呢。

    成驕哼笑,「他一向喜歡溫寅,從小就喜歡,可比喜歡我要喜歡的多了。」

    「你們倆人到底怎麼回事兒?娃娃親啊?」許是龔時徽來過,雖然氣勢攝人,但是也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有他出手,對於溫寅的病情杜梨知稍稍放下了點心,沉寂了兩天的性格又冒出了些。

    成驕也故意和他打趣兩句,「溫寅從三歲就被賣到我們家做童養媳了,你不知道麼?」

    「放你的屁。」杜梨知朝他翻白眼。

    成驕轉頭看向窗外,收了臉上的笑容,「其實是因為我和阿寅……我們兩家人算是世交吧。」

    「那溫寅的父母呢?」既然是世交必定家境不錯,如果以成驕做參照的話,可是他從來沒有聽溫寅提起過家裡的問題。

    「死了。」成驕片刻道。

    儘管有些小訝異,但這個答案也算在杜梨知的意料之中,誰知成驕又道,「和我爸媽一輛車,在去尼泊爾的考察交流途中,遇到地震翻下山了。」

    杜梨知這下震驚了,「你們父母……」

    「都是搞音樂學術類的,這事發生大概有二十年了吧。」成驕眯起眼回憶道,他半側著身子站著,杜梨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之後我叔叔就收養了我和溫寅,這件事進行的非常低調,知道的人也很少,他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對我叔叔來說,我是侄子,溫寅卻是他半個兒子。」

    這個內.幕的確把杜梨知嚇了一跳,他還以為溫寅和成驕是同學或者什麼,原來兩人竟算是養兄弟麼。難怪這麼知己知彼,臭味相投……

    「不過阿寅對我叔叔的感情卻很複雜,他心裡記著他的好,但又渴望獨立,不願意生活在這種被救助的感覺里,然後他高中畢業就出國了,再回到國內也順勢就搬出去住了,只是過年過節還是會回去看看。」

    成驕在說這些的時候,杜梨知隱約的感覺到成驕好像也在說他自己,他記得成驕也是差不多年紀出道的,雖說和龔時徽有著一層親戚關係,但是十幾歲的大男生,正是生長發育中心理最敏感的時期,經歷這樣一齣悲劇,無論對成驕還是溫寅都不會是表面看著的那麼容易過去的事,留下的陰影和傷害也許也會跟著改變他們的命運。

    「你叔叔也很關心你,我可以看得出來。」

    成驕回頭就見杜梨知一臉變扭,仿佛極其不情願說出這種人話似的。

    成驕忍不住笑了,但是轉而想到什麼又皺起了眉,「你別看我叔叔今天很淡定的樣子,他本來要去內蒙古視察的,一聽到阿寅出事硬是臨時換了人連夜親自趕過來,如果被他查出背後是誰動的手的話,應該是沒那麼容易善了了。」

    如果嫌疑人是馮驍或者是那位中風倒台的老傢伙,成驕完全沒必要跟杜梨知說這樣的話,他既然這麼開口了,就是要杜梨知先做好心理準備,萬一作怪的那位是杜顯人,那麼他勢必會因此而受到大難。

    杜梨知深吸了口氣,點點頭,「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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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寅醒來的幾天裡,杜梨知每天都做著各種心理建設,就怕溫寅忽然問起自己耳朵的事情,他想著是要實話實說還是以安慰穩定對方情緒為主,最後還是決定先含混過去,等他身體好了再進一步討論。

    可是溫寅卻一次都沒有提起,杜梨知大多用唇語和溫寅交流,溫寅偶爾開口,偶爾拿筆寫出要說的話,他面目平和,看著像是並不關心這個問題,但是杜梨知卻知道溫寅的心裡一定不是這麼不在意的,他只是因為怕自己在意而已。

    專家常常會來給溫寅做一些檢查和測試,但是結果還要隨著他的身體變化再進行觀察,溫寅現在已經可以半靠坐起來了,專家走後杜梨知就會給溫寅擦臉擦手,再餵他吃飯。這些事一開始他幹起來非常粗手粗腳,甚至好幾次都差點要把溫寅給掀到床下去,但是他就是咬著牙不要假手他人,溫寅更是不會有意見,只面帶笑容,用鼓勵安撫的眼神看著杜梨知,示意他沒關係。他知道自己一旦表現出一絲不願意,哪怕是為對方考慮,杜梨知也是會要暴走的。

    這一天,杜梨知端了粥給溫寅喝,溫寅才吃了一勺面色就有些微變,杜梨知卻一臉緊張的看著他。

    溫寅從被子裡探出手來,慢慢握住杜梨知的,杜梨知起先還有些掙扎,但是溫寅難得堅持,杜梨知只能順著他的意被牽了過去,手掌翻開,上面落著好幾個明顯的血泡,手指上更是劃著名交錯的刀口,有些還能看得清兩旁翻起的皮來。

    杜梨知臉上閃過一絲侷促,尷尬地收回手來,辯駁道,「嘖,我現在還不太熟練,之後就不會這樣了。」他逕自嘟囔著,也不管溫寅能不能明白他的唇語。

    溫寅只靜靜注視著杜梨知有些紅的臉,片刻認真地說了句,「謝謝你,很好吃。」

    杜梨知抬頭見溫寅表情真摯,立時鼻子又翹了起來,「那是,也不看是誰做的,雖然賣相不是太好,但味道我可是反覆嘗過的。」他沒告訴溫寅的是,他三天在家做壞了十幾鍋粥,期間報廢了三口鍋,兩罐鹽,外帶一個廚房,才得到現在勉強能拿得出手的水平,溫寅要再不滿意,杜梨知都要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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