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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6:16:19 作者: 夏昂
離開電梯,穿越長廊。野鶴的眼不夠用了。雖然他並非第一次進城,也不是沒出入過高檔場所,但那是跟著師父。這一回自己獨挑大樑。我的娘啊,這吊頂怎麼那麼高,這大理石裝潢怎麼那麼氣派,這室內怎麼還有花園涼亭,小橋流水。
走著走著,他感覺氣有點悶,腿肚子轉筋,快跟不上蘇文桐的步伐了。
離辦公室門口不遠,蘇文桐示意野鶴等一等,容他先觀察。
舉目望去,屋裡只有李婷的電腦前面有人。他讓野鶴做準備,自己大搖大擺進去。
「呀,蘇處。」
李婷站起身。
「您不在休假?是不是捨不得我們呀。身體好些沒?」
「好一點了。我有東西忘在單位,順道來取。」
蘇文桐一邊假裝收拾桌櫃,一邊吸引李婷注意力。外面的野鶴翻包找測煞氣的羅盤,手越抖越找不著。
「處長她們呢?」
「去周邊區縣排查工業用地了。」
「老鄭也去了?留你一個看家。」
蘇文桐有點失望野鶴沒能親眼觀察董雲芳。不過董雲芳在外調研這麼頻繁,側面說明,工委會的成立、新區的落實,箭在弦上。
「見習生呢?」
「調走了。好像要去金燈鎮還是哪個鄉的規劃所。」
蘇文桐輕聲說:「這裡越來越空了。」
想到最近各種理由離去的同事,李婷的面色轉而黯淡。
她隨即振作精神說:「等新人一到,就熱鬧了。」
蘇文桐想,董雲芳的H大幫一旦人馬齊整,對李婷是個不小衝擊。新領導,新同事,她得一切從頭開始,甚至讓路。然而,李婷臉上絲毫看不出強顏歡笑的跡象。
這時,他的眼角瞥到野鶴縮著脖子進來,手持一個金屬儀器,滴滴作響,到處排查。他心想,嚯,現如今跳大神的都與時俱進了。
李婷大聲喝問陌生人:「哎,你幹嘛的?」
「我,我。」野鶴沒想到大樓里連個小姑娘都這麼聲直氣壯,嘴皮子一時不利索了。
李婷抄起電話,要直撥行政處。
「哦,我叫來的。醫生給我檢查,說懷疑我常呆的地方有輻she源。我搞不清家裡還是單位,請人都查查。」
「啊?」李婷呆了,「我說這些天我怎麼頭暈腦仁疼,會不會由於食堂裝修的緣故呀?」
「誰知道。李婷,你得替我保密啊。」
金屬儀的噪聲越來越大。野鶴循著聲音走,直奔董雲芳的處長室。
「處長那邊不對勁嗎?」李婷跟蘇文桐咬耳朵。
當然不對勁,很不對勁。
噪聲的頂點在董雲芳的衣帽架附近,達到刺耳的程度。蘇文桐臉色蒼白,曾經嚇暈他的女士挎包平時就擺放在那裡。
「蘇處,你走啦。那個,有沒有輻she呀?」
「得回去化驗。為預防萬一,你備點防輻she中糙藥。」
李婷送他倆到電梯間。蘇文桐深知,李婷根本不像表現的這麼無知。不過,今天的事,就算她抱有懷疑,也會悶在心裡。她只需要表面上的合理解釋,蘇文桐則提供這個解釋。
電梯廂里,蘇文桐問:「怎麼樣?」
「煞氣,好大的煞氣。邪物不止一個。」
兩人下到一樓,打算轉另一部下地庫的電梯。忽聽有人叫蘇處長。
「師父,你先下到車庫那層等我。」
蘇文桐向另一邊走去,問什麼事。行政前台說,有個給管理處的信封,由於收件人總不在,沒人簽收,想請他帶上去。對方並不清楚他在休假中。
「是誰的?」
「叫董雲芳。您處里新來的?」
聽到這個名字,蘇文桐便接過來。當寄信人的落款和地址收入眼底時,他整個人登時如遭雷擊。
「蘇處長?蘇處長?」
聲音好像烏雲,從很遠的地方飄來。蘇文桐木然抬頭。這時,另一個前台說:「哎,進門的是不是董雲芳?」
他驀地回身。董雲芳和老鄭,還有建設、地信處的人陪同著從大門外走來。董雲芳一眼瞅到他,便死死盯住。她變得更像某個人了。
他和她對視,沒注意老鄭對他存心視而不見。
「哎喲,我有些頭疼。」董雲芳舉止誇張地摸住頭。
老鄭立馬關心問候:「是不是中午的酒喝多了?」
董雲芳好像真的不舒服,老鄭趕緊把她扶去最近的會客廳,滿世界嚷嚷找解酒藥。與此同時,蘇文桐的胸口傳來灼燒感,是護身符在發燙,燙得似乎快冒煙了。
他聽到其他處的人的竊竊私語。
「管理處怎麼了這是?死的死,暈的暈,病的病,罷工的罷工。」
「轉型期嘛,正常。當初老局長出事,那才叫雞飛狗跳。」
護身符的燒心感有所減輕,蘇文桐拖著沉重的腳步去按電梯。門開啟,野鶴出人意外地還留在裡面。他哭喪著臉說:「電梯壞了,不動彈了。」
蘇文桐掃了一眼:「你沒按樓層。」隨後按亮B2。
兩人回到車裡。蘇文桐將雙手擱上方向盤,頭埋進去,沉默良久。
「有個地方。師父,明天你務必要陪我去。」
野鶴說:「好。」
「師父,我不會讓你白去的。你得生活,有徒弟要帶。你開個價,千萬別客氣。」
野鶴猶豫再三,一咬牙,伸出一根手指。
「一萬?」
「沒有沒有。那是在鬧市開館的天師的價,我就要一千,出活兒做法行咒一套全包。」
「事情只要順利,我給你一萬。只是,師父,這一趟是福是禍,我敢說天也難料。恐怕要你一顯閒雲大師傳授的身手了。」
☆、怨車
接下來,是蘇文桐有生以來最煎熬的一天。
他本以為自己會夜不能寐。出乎意料,他度過了這段時間以來最平靜的一晚,睡眠質量非常好。早晨洗漱時,他暗想,難道真是野鶴給的那張鎮宅符,阻止住蝴蝶騷擾他的夢境。
臨出發,他激情迸發,和林珮廝磨溫存了好一會兒。
林珮很久沒這麼滿足過,笑著說你不是出去半天,怎麼像要出差兩禮拜。
蘇文桐輕輕撫摸她喘息的嘴唇,說:「這半天,要走完八年的路。」
然而路哪有那麼好走。離家不多時,他連人帶車,被堵在兩條街外的路口處。
身邊車水馬龍,不耐煩的喇叭聲響成一片。眼看綿長的車隊前後望不到頭。於是,蘇文桐微擺方向盤,見fèng插針,一點點偏離原路,從齊頭並進的車流中殺出一條斜線,右轉進一條巷子。
沒等開出幾十米,他忽聽身後一陣急剎和輪胎摧殘路面的轟響。
從後視鏡看,一輛黑色SUV,如一團烏央的烏雲,也一猛子從主路扎進來。它打輪蠻橫,拐彎又突然,弄得幾輛直行的車差點刮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