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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6:16:19 作者: 夏昂
方文桐苦笑說:「謝謝你的信任。說來慚愧,這間大樓也許只剩下你相信我了。」
小玲瞪大眼睛:「為什麼?你對方姐的態度大夥都看得見啊。」
「沒那麼簡單。眼見為實一樣會被歪曲。」
他對小玲說:「很抱歉,現在的管理處無法給你提供一個安心成長的好環境。」
小玲搶著說:「沒事,我喜歡這裡,真的。」
方文桐說:「但你並不喜歡機關單位,我看得出來。」
小玲紅著臉承認:「是有點無聊,每天都不知幹什麼。」
方文桐說:「那你可以換一個發展方向嘛。」
小玲說:「是我家裡讓我進機關,我也覺得比較安穩。其實來了挺好,跟著蘇處長您學到不少東西。」
方文桐說:「我恐怕快要離開管理處了。」
「啊?」
「換個部門。」
小玲突然說:「是不是籌備中的重大項目工委會啊,我也打算轉去那裡實習。」
老郭,你還說空穴來風。
「不,不一定。說回到你,我覺得駐機關坐辦公室對你的青春是一種浪費。青年人,還是要多充實,多歷練。」
小玲懵懂地點點頭。
「我有個建議,工委會不會馬上掛牌,你願不願意下鄉鍛鍊幾個月。將來參加國考,算是個加分項。在機關的話,遲早也要有這段經歷。當前,鄉鎮規劃所正缺對口專業的大學生。」
小玲微笑說:「願意,就是我家裡可能不同意。」
「你成年了嗎?」
小玲嘟嘴說:「那是。」
「那你應該為自己負責,做你認為對的事。不過,你要有思想準備,要住鄉下的宿舍,遠離家和男朋友一段時間。」
在小玲的腦海中,鄉下這個詞等同于田園風光,布滿了古樸的民居、波光粼粼的小溪與彩虹下的種植園,可以無限採摘水果的那種。
「我讀大學也住宿舍呀,我也沒有男朋友。我回去就打申請報告。不過,我一寫東西就卡殼,蘇處長,你有時間幫我修改。」
「沒問題。快下班了,你趕緊上樓吧。」
小玲離開一刻鐘後,蘇文桐爬上一樓,慢慢踱步到位置較偏的貨梯前。下班的點一過,整棟樓就成了無人的荒島,寥寂而瘮人。
蘇文桐剛按完電梯鈕,金屬門反she出扭扭曲曲的紅唇與紅鞋。
他迅即轉身,董雲芳站在他身後一米遠的地方。
「董,董處長,您回來了。」
董雲芳微微笑著,不像在人多的場合那般盛氣凌人。
「是啊,從車庫上來,正要回家。看到你,打個招呼。」
連續幾天沒怎么正眼平視對方。不知為何,蘇文桐覺得董雲芳的相貌變了。
顴骨沒那麼高得嚇人了,三角眼拓成了杏仁形。鼻子又挺又俏,呈一道女神般的弧度。身材也凹凸有致了許多。如果是一個女明星,說她這幾天去做微整手術了,這種前後反差會讓蘇文桐堅信不疑。
「你變了,蘇文桐。臉寬了,眼角有魚尾紋了,額頭也多了幾道痕。不過更有自信和氣場了,因為掌握點小權力了?」
蘇文桐完全如墜五里霧中。
「董處長,我們以前見過?」
夕陽西下。董雲芳所站的方位,背對從窗戶灑進的餘暉。血色的陽光,使她變成了蘇文桐瞳孔里的一個廓影。高挑、挺拔。一時間,蘇文桐的記憶庫定格在八年以前的某個故人。
不,不可能是她。她已隨風而去。
「貴人多忘事啊,蘇文桐。」
他打了個寒戰,腿漸漸喪失支撐的力氣。恰在此時,背後的電梯門發出解救的開門聲。
「董處長,我上去了。」動作幾乎狼狽似逃命。
「明天見。」對方說。
電梯門像合攏的牙床,吞吃掉身後那個宛如噩夢的身影。
第二天是個重要日子,是規劃局的年中工作會議召開日。按流程,局領導講話後,各處室的負責人會輪番上台讀報告。
新處長上任時間尚短,於是蘇文桐代表管理處作發言。
蘇文桐昨天差不多整夜沒有睡,白天的重重壓力,對噩夢復發的恐懼,讓他躺在沙發上,時斷時續看了一宿電視。現在,他坐在台下,頭疼欲裂,眼皮沉重得像閘門。
監察處的處長正在侃侃而談。蘇文桐將手放在腿上,此時他煩得很想攥拳,但克制住了。
董雲芳就坐在身邊。他越用餘光掃,越覺得她跟幾周前所見判若兩人。
蘇文桐喉頭蠕動,一條腿開始不自覺地抖。
「不好意思,我暫時離席取個東西。」
他撒了個謊,其實迫不及待想去洗手間沖把臉。
「什麼東西?」
「存放城市區位圖的快閃記憶體卡,一會兒投影要用。」
「我的卡有備份,發微信叫李婷送來。」
蘇文桐無奈。他的頭越來越沉,大會議室里憋熱得令人躁狂。
監察處處長在掌聲中落座。輪到他了,李婷從會議室的紅木門後閃進來,垂下腰一溜小跑,將一個女士挎包交給董雲芳。
後者轉交給蘇文桐。
「你需要的東西,打開包就能找到。不要再隨隨便便搞丟。」
「再搞丟」?蘇文桐沒功夫細想這話的內涵。會議主持人在點他的名,他抖擻精神,信步走上主席台。
全機關的處長與副處長,派駐的正副協調員、各分局的一二把手,事業單位和股份公司的頭頭腦腦,齊齊把目光匯聚到蘇文桐身上。
「USB接口在機器下面。」行政秘書提醒說。
蘇文桐拉開董雲芳的包的拉鎖。
疊在一起的書本和白紙之上,靜靜躺著一團粉色的肉。
是個胎兒。
不滿三四個月大的,未成形的胎兒。
之前那個死寂的晚上,他在自家盥洗室中見過相同的。血淋淋的,抱著臍帶。努力睜開尚未發育成熟的眼睛,臉朝向他。
挎包跌落於地。
蘇文桐眼前的一切在後退,在旋轉,耳畔響起雜音般的嗡嗡嗡聲。他的膝蓋不聽使喚,視線疾速變矮。最後一刻,駐留視線的是一張張分不出彼此的驚慌失措的臉,唯獨清晰的,是一張得意洋洋、嘴若血洞的女人的臉。
蘇文桐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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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料
蘇文桐醒來時,到處白茫茫的一片。他身處醫院,穿著病號服,頭枕白枕,靜脈在注she吊瓶。
林珮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見他醒了,伸手摟住他的肩膀。
「不,不用去叫護士。」
「那你感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