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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54:40 作者: 撒空空
但是我一點也不在意了。
我只是想快點到童遙那裡去。
我想快些看見他。
耳釘弟弟忙不迭告訴了我。
像是腳下踩著風火輪一樣,我「嗖」地來到了童遙所在的醫院。
在病房外,我看見了耳釘弟弟,忙衝上去,問道:「怎麼樣?」
耳釘弟弟搖搖頭:「姐,你來晚了。」
我的腳,瞬間變成了一灘爛泥,根本支撐不住身子。
我覺得自己就像是在坐遊樂場的轉轉椅。
天旋地轉。
但是,耳釘弟弟接著說道:「在十分鐘前……童哥已經從加護病房轉到普通病房了。」
我靠著牆,喘了一分鐘的氣。
回過神來後,我一個箭步衝到耳釘弟弟面前,對著他一頓暴打。
這小子該多說的時候惜字如金,不該多說的時候又廢話連篇。
慘叫聲在醫院的走廊上持續了十分鐘。
等打得沒力氣了,我才慢悠悠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童遙是怎麼受傷的?」
耳釘弟弟捂住被我打腫的眼睛,怯生生地回答道:「9號那晚,童哥也不知怎麼的,心情特別不好,便在濱江路上飆車。平時童哥飆車都很有分寸的,可是那天,他很不對勁,像是不要命似地踩油門。那車速像是在飛一樣,結果,在拐彎處,沒來得及轉,就這麼撞上了旁邊的圍欄,車就翻了。送去醫院時,醫生還下了病危通知書,可嚴重了……」
我怔怔地聽著。
耳釘弟弟每說一句話,我的血液就冷一分。
病危通知書。
童遙,曾經離死亡,這麼近。
「還好,童哥撐過來了。」耳釘弟弟猶有餘悸:「姐,你沒看見那時的場面,實在是太可怕了,童哥被救出來時,滿身是血。」
「別說了。」我握住自己的手臂,身上,像是有恐懼的螞蟻在不斷攀爬。
如果童遙……
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
「姐,等童哥醒來,你一定要好好勸勸他,天涯何處無芳糙。」耳釘弟弟囑咐。
「什麼?」我不明所以。
「雖然童哥一個字都沒提,但是我猜,他是和他那個老婆分手了,才會去飆車,發泄情緒的。」耳釘弟弟猜測。
「不知道就別胡說。」我對耳釘弟弟的無窮想像力感到很無語。
童遙應該是被我給罵了,覺得想不過味,才去飆車的。
本來,他想當個紅娘,結果,卻被我這個當事人給罵得狗血淋頭,能不鬱悶嗎?
想到我差點害得童遙丟了一條命,恨不得打自己一頓。
耳釘弟弟不服氣,開始給我分析:「絕對是的,童哥在上個星期時就說了,他不再飆車了。」
「童遙說他不再飆車?為什麼?」我好奇。
「童哥說,他老婆怕他飆車有危險,禁止他這麼做。」耳釘弟弟回憶道:「童哥還說,沒辦法,他得聽老婆的話。」
聞言,我心裡有種奇異的感覺,但具體是什麼,也說不上來。
我沒有再問。
我不敢再問。
我也不再多想。
耳釘弟弟繼續道:「可是9號那天,童哥忽然來到濱江路上,臉色很不好,見他準備飆車,我就開玩笑,說大嫂不是不讓你飆嗎?童哥輕輕笑了笑,什麼也沒說,就上車了,再然後……就發生了那場意外。」
耳釘弟弟總結陳詞:「所以,我就猜想,一定是童哥和嫂子之間發生了什麼,所以,才會去飆車的……」
「我進去看看童遙。」我打斷了耳釘弟弟的話。
接著,我走進了病房。
迎面而來的,便是醫院裡特有的消毒藥水氣息。
童遙靜靜地在床上躺著,雙眼緊閉。
他的嘴唇,因為失血而變得蒼白,帶著一種別樣的孱弱。
他窄窄的鼻翼,在微微翕動著。
而每一下的翕動,都讓我心安。
至少,那代表著,他還是活著的。
我在病床邊坐下,目光,停留在童遙俊逸的面容上,沒有絲毫的轉移。
我的身體,是靜止的。
但是我的思維,卻沒有停頓。
我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我想起了第一次看見童遙時,他正反戴著軍帽,靠在點綴著細小白花的樹下,痞子般的笑著。
我想起了他在800米補考時,拉著我的手,用力向終點沖。
我想起了他在上晚自習前,總是喜歡坐在我身後,扯我的馬尾。
我想起了很多很多,甚至,還有他對我發的那唯一一次火。
那是高三下學期,臨近高考時發生的事。
因為時間緊迫,中午十分,離家遠的學生都會選擇在學校吃飯,之後在教室午睡。
那天,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覺得有道目光在盯著我。
睜眼,發現童遙不知何時坐在了我身邊,正在低頭在自己物理書上勾畫著什麼。
睹此情狀,我的瞌睡蟲立即醒了。
要知道,童遙這種人可是從來不會在書上做筆記的。
所以,我就伸手去搶他的書,想看看他究竟在勾畫些什麼東西。
可是童遙卻一把將書本給合上,怎麼也不肯給我看。
爭搶之中,我忽然腦筋一轉,假裝被他碰傷了眼睛,大叫起來。
童遙慌了神,便過來查看。
我趁機將他的物理書給搶了過來,快速翻開。
但是還沒來得及看,童遙猛的將書從我手中拖走。
而且,他的神色,是一種惱怒。
接著,他就地把那本書個扔出了窗外。
最後,他理也不理我,自顧自走出了教室。
我被他的這頓氣弄得糊裡糊塗的,覺得他是青春期爆發。
不過等他回來時,手上拿著我最愛的果凍,笑嘻嘻地說請我吃。
我一看,頓時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就是童遙唯一一次發火的經過。
正在想著,床上的童遙眼皮動了動。
他醒了。
77他的逼近,我的逃避
我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童遙的眼睛。
那細緻濃黑的睫毛,緩慢地忽閃了兩下。
接著,那雙時常含著不羈笑意的眼睛睜開了。
陽光斜照之下,童遙的眸子,似乎蒙上了一層清淡的迷茫。
他的目光,先是駐留在天花板上,接著,以很慢的速度在屋子中游移。
最終,落在了我的臉上。
我扯了個平常的笑:「你醒了,沒事吧。」
童遙也不回答,只是用一雙淺褐色的眸子看著我。
那眸子,像是最上等的寶石,閃著質感的光澤。
又像是一面鏡子,上面印著一些過往。
我不太敢看他的眼睛,便垂下頭,用睫毛遮擋住視線,道:「我去讓醫生來給你檢查一下。」
說完我便起身,但是童遙阻止了我:「食色,等一下。」
他的聲音很輕,平和到了極致。
甚至,裡面有種徹悟與決心。
我的身上,開始有一隻只名叫焦躁的小蟲在攀爬。
我似乎有些明白童遙即將說的話。
可是,我沒有膽量去聽。
我甚至沒有膽量去想。
我只能重新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
童遙的右手腕處,插著輸液管。
那透明的液體,就這麼一點一滴地進入他幽藍的血管中。
這時,他的右手動了動。
我連忙去接住:「你在輸液,別亂動,不然等會……」
我的話因為童遙的一個動作而生生哽在喉嚨處----童遙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因為輸液,而有些冰涼。
可是在我看來,卻像是一股灼熱的火,熨燙著我的肌膚。
思緒停頓片刻之後,我回過神來,下意識便要將自己的手掙脫出來。
但是童遙沒有放手。繼續這樣。
他緊緊地將我的手給握在掌心中。
他用了很大的力氣,不容我逃脫。
我嘴角開始僵硬:「我有手汗,別握了。」
我一直低著頭,但還是感覺得到童遙的目光一直覆蓋在我的臉上。
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我越是掙扎,它越是緊密。
童遙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淡靜:「食色,我記得自己剛死裡逃生。」
童遙不愧是童遙。
他永遠知道,怎麼做能讓我妥協。
我不能違背一個剛從死亡線上掙扎出來的人的意願。
我必須要聽他的話。
所以,我安靜了下來。而整個病房也安靜了下來,
只余午後的陽光,靜謐地流轉。
散落在窗欞上,地板上,還有我和童遙身上。
童遙的敘述,也是靜謐的。
「當我撞車之後,我只聽見一陣嗡嗡的聲響,之後,眼前便是一片漆黑。」
「我感覺全身很累,像是散了架,連睜開眼的力氣也沒有。」
「好像有很多在擺弄我的身體,還有人在喊著我的名字,可是,那時的我很累了,真的不想理會。」
「我似乎來到了一條黑黝黝的小道上,走了許久,前面才有幽綠的光線。」
「不知什麼,我知道,一旦我走進去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以前的世界。」
「這時,我忽然意識到,我不能死,我還有事情沒有做。」
「所以,我努力地止住腳步,停止了前進。」
童遙一直握著我的手,似乎有什麼東西,正隨著他的手臂,一點一滴地傳入我的血管之中。
我的喉嚨,像是被蛋黃給哽住,上不來也下不去。
我想阻止童遙說下去,但是我沒有那種能力。
所以,童遙繼續說著。
「當時,我在想,如果我能再次醒來,我一定要告訴一個女人……我愛她很久了。」
喉嚨中的蛋黃,在不斷地膨脹。
手心裡,也開始有了汗珠。
童遙的聲音,繼續繼續進入了我的耳中:「寒食色,我愛你很久了。」
聞言,我的心一窒。
隨後,像是打鼓一樣,叮叮咚咚的響個不停。
那陣仗,我估計方圓一里之內,都能聽見。
房間內的空氣,開始稀薄。
因為我呼吸開始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