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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53:47 作者: 愛看天
    那個時候爸爸躺在病房裡,醫生出來對秦蘇搖了搖頭,秦蘇就哭起來。

    而現在,躺在裡面的人是丹尼爾,醫生還未走出,她已經泣不成聲。

    所有的恩怨似乎一下湧上來,又退下去,像是潮水起起伏伏。

    李蹊站在她對面,略微點了點頭,蒼白著臉色沒有說話。

    秦蘇女士沒有敢過來,她只是看著,哭著,卻一個字都不敢說。

    無論多驕傲的人,在感情面前,也敗的一塌糊塗。

    李蹊站在那裡,看著她,覺得又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她的模樣,還是這十年來他有意無意搜集新聞時候看到的靚麗身影,但是從有記憶以來,他從未見這個驕傲的女人哭成現在這個樣子。

    她在為誰哭?為了他哥的病情,還是因為在滿是消毒水氣味的地方,又再次見到了他?

    李蹊心裡想了很多,但心底里那份倔強讓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當年秦蘇女士離開的背影有多果斷,現在的他就有多難以向前----也向她,邁出這一步。

    秦蘇也在看著他,她試著上前走了一步,泛著淚光喊了他一聲:「李蹊……」

    李蹊像是被蜇到了一樣,瞬間後退一步,抿了抿唇道:「他在裡面。」

    秦蘇看著眼前的小兒子,又喊了他一聲:「李蹊。」

    李蹊對她冷淡道:「你進去看他吧,我有事,先走了。」

    他說完,果真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背影匆忙,但脊背努力挺直,像是這樣,就可以把自己內心的傷口全部藏起來,還是十年來獨自一人奮鬥生活的那個少年。

    秦蘇女士站在那,身影晃了晃,終還是沒有追上去,停在了自己大兒子的病房門口。她手扶在門口的牆壁上,像是努力支撐著自己一樣,指尖抵在牆面用力的有些發白,閉著眼睛滾出一行淚。

    李蹊恨她。

    而她不知道要去恨誰……

    是當年剛失去聽力變得暴戾的丈夫,還是當年那個為了夢想可以犧牲一切的自己。

    「你當初讓我帶一個孩子走,你是不是也在賭,賭我為了孩子們、為了你,不會離開?」秦蘇喃喃道,她眼睛乾澀的有些痛了,但固執地盯著前面空無一物的地方,像是在問當年那個一身儒雅西裝意氣風發的丈夫。「我後悔了,早知道會變成今天這樣……我們怎麼會變成今天這樣……」

    第101章

    丹尼爾住院治療。

    常總對李蹊他們的解釋是, 只是他腿摔傷了, 所以需要留下治療。隻字未提他聽力的事, 他不說,李蹊也不敢問,或許沒有消息, 才是最好的消息。

    李蹊去看了丹尼爾。

    丹尼爾或許是因為病情滿臉蒼白,但是還是滿臉微笑的道:「我本來也沒什麼事,休息兩天就好了, 你別害怕, 趕緊回去吧。」

    李蹊一雙眼睛盯著他不說話,丹尼爾神色自然的和他對視, 好一會兒李蹊才沉默的點了點頭。

    在他們離去之後,保持著冷靜的丹尼爾再也維持不下去平靜和淡然, 他眼裡第一次帶上了慌亂和恐懼。

    他坐在病床上努力把頭埋在膝蓋里,黑暗卻沒有給他一點安全感, 他什麼都聽不到了,和多少次懼怕的想像一樣,無聲的世界籠罩下來----

    直到有人碰了他肩膀, 丹尼爾才顫抖了一下, 抬起頭來看向那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臉上已經有了淚痕。

    常總站在他面前,彎腰看著他,在努力跟他說著什麼,他嘴巴開開合合, 丹尼爾卻一個字都聽不到。

    他聽不到,連自己說話聲也聽不到,只能哭著努力去喊道:「你,救救我,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吃藥,我做什麼都行,我還想再要一點時間……一點就夠了。」

    常總瞳孔緊縮,「怎麼回事?醫生呢?!」他轉身要走,卻被丹尼爾驚恐地拽住了衣袖。

    丹尼爾的雙眼看著常總,他看到常總的嘴唇一直在動,面色也很焦急,對方甚至嘴巴大張的發出喊聲。

    但是丹尼爾聽不到,他什麼都聽不見,就像是今天晚上他的耳朵他的世界變得十分安靜,只能聽到十分微弱的輕音,可是到了現在,他卻一點都聽不到這個人在說什麼。

    丹尼爾耳朵里翁名聲一片,在常總嘴唇開合卻悄無聲息之下,他開始能忍著,但是很快就撐不住了。

    他要失聰了。

    就像是他的父親一樣。

    從此音樂也好,他的夢想也罷,就連他和李蹊的約定都不能再實現,丹尼爾抱著頭,腦中的理智和無聲的現實交織在一起,化為了無邊的絕望,他痛苦地捂著抽痛的太陽穴打滾,哭喊起來。

    常總努力抱住崩潰的丹尼爾,拉斷了床頭的鈴聲。

    ……

    醫生努力在穩定丹尼爾的情緒,雖然之前也有所準備,但是這一天真正開始降臨的時候,丹尼爾還是沒有撐住。

    他在恐慌之後,開始排斥一切人的接近,心情略微有些好轉的時候,他會努力去用聲音表達,告訴周圍的人:「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自己適應一下。」

    但是他適應的方式,是自己一整天一整天的待在病房裡,不跟任何人溝通接觸,甚至開始排斥藥物治療。

    冰冷的藥水順著針管滴入身體裡的感覺,讓他每時每刻都覺得惶恐,他比如何人都知道,這個病是治不好的。就像是當年他的父親,或者現在的他。

    「聾」了的人,一般話也說不清。

    因為他們聽不到,聽不到外界的聲音,也聽不到自己說話的聲音,他們會慢慢控制不了音量大小,然後咬字不清,到了最後就變成一個又聾又啞的人。

    丹尼爾咬著手指,把自己蜷縮在被子中瑟瑟發抖,他聽不到,就迫切的想用另一種感知讓自己知道,自己還是活著的。這個時候,沒有什麼比痛覺更能帶給他這種認知。

    他雙手的手指很快就被啃咬的鮮血淋漓,但是他像是毫無知覺一樣,繼續咬下去,唇縫裡都浸滿了血的鐵鏽味。

    他在黑暗裡品嘗這個味道,品嘗著「痛」。

    但是沒過多久,他身上的薄被就被人粗暴地掀開了,丹尼爾下意識地用手遮住眼睛去抵擋刺眼的光,但是很快雙手又被人攥著手腕提了起來,他被迫睜開眼看到了眼前的男人。

    常總憤怒地對他吼著什麼,甚至還攥著他的手腕抖了一下,丹尼爾聽不到,只能茫然的看著他,看著眼前的男人大聲喊叫,直到對方平靜下來,然後伸手給他擦了一把眼淚----他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時候無意識地哭了。

    丹尼爾想要到躲開,但是常總堅持捏住了他的下巴,逼著他抬起頭來看向自己,讓他看著自己的口型,緩慢地說了一句。

    丹尼爾眼神像是沒有焦距,但是對方固執堅持著,慢慢的他看懂了。

    常總對他說:「你要學會適應。」

    丹尼爾鼻尖發酸,他點了點頭。

    常總又對他說:「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你要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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