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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51:23 作者: 桃桃一輪
    分開之後,就只有這麼點好處,那就是,你再也不用為他擔心。

    被中午的漢堡噁心得幾乎想吐的凌芊不僅懷念媽媽的西紅柿炒雞蛋和爸爸的紅燒牛排,還懷念起古以笙為她做的一道道美味菜餚。她的手下意識地握著綠色的水晶墜子,暖暖的,讓她仿佛能感受到以前古以笙望著自己時那平和而清澈的目光,只是以後他不知道會用這目光去看著誰。

    在美國呆了一年之後,凌芊忽然就交上了桃花運。表姑父公司的一個同事在參加生日宴會的時候認識了凌芊,接著就對凌芊站開了猛烈的攻勢,這個有法國血統的三十歲男人同樣具有法國人的浪漫,一天一束紅色玫瑰和粉紅情書,把凌芊搞得哭笑不得。她對那個男人沒什麼感覺,主要是聞不慣他身上的古龍水味,身上香噴噴的男人,讓凌芊感覺很不安全,她似乎比較喜歡衣服上只有淡淡洗衣粉味的人。聖誕節晚上,呆在家裡也沒有什麼意思的凌芊答應和他去約會,當然只是想去吃一頓免費的晚餐。誰知約會的末尾,凌芊被他掏出的安全套嚇得半死,用中文罵他是流氓無恥下流。作為回應,那個本來風度翩翩的男人居然翻臉罵她是「虛偽的賤人,沒人要的老處女」,甚至還說像她這樣的女人,「能倒盡所有男人的胃口」。

    她垂頭喪氣回到家裡,關了門,靠在門後。早應該知道在美國這種國家,性的開放是隨處可見的,然而她還算是一個思想挺保守的人,即使在這裡呆了一年多,還是無法接受這種觀念。「能倒盡所有男人的胃口」----沒想到那個雜種居然能把自己形容得這麼貼切,凌芊低聲笑起來,眼淚流下兩行,她從來就是個倒胃口的人,所以沒人要,所以得不到愛情!哪個男人想要她這麼個彆扭的女人?袁行劍離開她是正確的,她離開古以笙等於是拯救了他後半輩子的幸福。

    「小凌子,這半個月的水電費該付了!」房東太太大力敲著門,嗓門大得出奇,仿佛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凌芊還沒交水電費一樣。

    「等一下!」凌芊翻著錢包,掏出五十美元,開了門,「給----」

    房東太太瞥了一眼,「一共是五十美元二十美分!」

    凌芊在幾張鈔票里翻找了一會兒,發現此時錢包里最小面額的鈔票是十美元。「我沒有零錢。」她用抱歉的目光看著房東太太,「下個半月的時候我再補……」

    「五十美元二十美分。」房東太太面帶微笑,要錢的手還伸在那裡,好像不得到那二十美分就永遠收不回去一樣。

    凌芊和她對視了一下,又在錢包里翻了很久,可是一無所獲,她只好回身去房間裡轉了一圈,在昨天穿的牛仔褲的口袋裡翻了又翻,終於找出一個一美元的硬幣。她捏著那個硬幣,把它放在房東太太的手心裡。

    房東太太這才把手收了回去,樓梯間昏黃的燈光照著她的滿臉橫肉,「下個月少算八十美分。」她說著,就帶著那五十一美元準備下了樓。

    「找我錢。」凌芊滿臉不高興地找茬,憑什麼房東就可以拿了錢就走!

    「不是說了下個月少算八十美分嗎?」房東太太回身,一臉鄙夷,「年紀輕輕的就這么小心眼,看你以後怎麼嫁得出去。」

    凌芊一下子被戳到痛處了,咬著牙竟然講不出話來。房東太太心滿意足地離開,臉上凝著陰險的笑意。

    「Fuck!」凌芊甩上門,狠狠踢了一下床角,腳卻疼得幾乎失去知覺。她抱著腳坐到床邊,聽著遠處傳來的聖誕歌曲,更覺淒涼,再想起李商隱的詩:「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心中的愁緒釋放得更多,她在試想,如果還有如果,遇見古以笙之時,她就應該好好珍惜和經營這份感情,然而現在什麼都晚了,決定是她做出的,那次的「電話事件」的真相也難以知曉,一切都晚了,都是自己賤,當時為什麼要打電話!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她自嘲地拿起手機,撥了古以笙還在中國時的手機號,電話里傳來「您撥的電話號碼是空號」的提示,這早在她的意料中,他不可能再去用這個號碼。她想他……尤其是今天。她沒有任何可以聯繫他的東西,以前因為兩人住得近,所以她一直沒問他的電子郵箱,至於QQ,她來美國之前,就重新申請了一個,之前那個的密碼,也想不起來了。一點都沒有了嗎?好像不是的……憑著記憶,她把古以笙原來所在的外科診室的電話寫在紙上,小心翼翼地打過去,現在是中國時間的上午十一點,他應該在上班才是……「喂,您好,外科。」

    真的是古以笙!凌芊的心狂跳起來,血液一瞬間湧上腦門,她的唇抖動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一手用里握著手機,一手抓著水晶墜子,她的身體抖個不停。

    「您好?」古以笙又問了一句。

    凌芊咬著自己的指關節,很小心地「餵」了一聲。

    「請說。」憑那一聲怯生生的「餵」,古以笙並沒有聽出是凌芊。

    「古……古以笙……」凌芊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叫出他的名字之前,手機忽然因為沒點自動關機了,凌芊驚訝萬分地瞪著自己的手機,才猛然發現,這世界上的手機,是可以在關鍵時刻沒電關機的。

    她放下手機,倒上床上,望著天花板,自嘲地揚揚嘴角。她怎麼變得跟袁行劍一樣,開始騷擾過去的情人了?拜託,凌芊,你不要變得這麼下賤!

    也許她跟古以笙,真的再沒有交集了。現在,想起古以笙以前對她的好,她忽然有種可怕的假設,假如古以笙那天真的在寫報告,那麼自己的行為將給他帶來什麼?無疑,那是對他的一次重重的傷害,就像袁行劍當年一樣。原來自己也會作出跟袁行劍一樣的事,自己有什麼資格去鄙視袁行劍呢?眼淚橫流下來,凌芊再也止不住自己壓抑許久的懊悔和歉意,流了一晚上的眼淚,也沒有洗滌乾淨自己以前犯下的大錯----試探、懷疑和神經質。

    如果還有如果,下輩子她也把一生的眼淚還給古以笙吧!

    凌芊去美國兩年多,終於「光榮」地回國了。說她「光榮」,因為在出國之前,朋友們打賭她到了美國那種地方,就一定不能「完整」地回來,而現在,她不僅回來了,而且還是完完整整的,只是變成一塊「過了聖誕節還沒買出去的蛋糕」,即過了二十五歲還沒嫁出去的「大齡女青年」。一些初中同學還拿出當時的同學錄,給她看初中畢業時她寫在上面的三個願望:「第一,我希望世界和平;第二,要考上北大;第三,我要在二十五歲的時候生一個兒子」。由於國際形式的變化多端,她的第一個願望沒有實現;由於個人能力有限,北大也沒有向她發來錄取通知書;由於多方面原因,她的第三個宏偉目標仍舊落空。

    雖然願望全部落空,但是回國後的凌芊仍然開開心心,能回到家鄉是最好的,看著這麼多中國人在她的周圍,她忽然就有種「地頭蛇」的感覺。

    沒想到小瓊已經順利和她的似陽哥哥勾搭上了,還是她先表白的,不愧是行動派的強人!許慧和蘇敏生了個女兒,現在快一歲了,長得和許慧特別像。其他的同學該嫁人的嫁人,在談戀愛的也幾乎已經要了談婚論嫁的時刻,只有凌芊還是個「單身貴族」。

    凌芊約了幾個要好的朋友在Devil酒吧敘舊,送了禮物給他們。小瓊問了凌芊今後的打算,不滿地說:「你還準備去X城啊,真是屢教不改!」

    「X城有什麼不好的,靠海,經濟又發達,很適合我。」凌芊懶懶地回答,「而且,我還準備住在我原來住的地方……」

    「喂,你該不是----」小瓊瞪大眼睛指著她。

    「放心,我打電話給原來的房東了,他早搬了。」凌芊嘆口氣,「而且,我的六樓也住了人,真是不幸。」她振作起來,握拳道:「哼,不管怎麼樣,我都要住回那裡去!我一定要想辦法讓那個現在住六樓的混蛋搬走!」

    在場的小瓊、許慧和蘇敏一頭黑線。

    「人都走了,住進那個房子有什麼意思,守著回憶,只會害了你一輩子。」小瓊一針見血。「我覺得你要面對現實,不要總是沉寂在過去中,就算你覺得對不起古醫生又怎麼樣,兩年了,他說不定已經結婚了。連你自己都說,男人恢復得比女人快。勸你呀,早點找個歸宿,不要讓你父母擔心。」

    凌芊無所謂地擺擺手,「我現在心裡素質超強,已經沒有什麼傷心的感覺了。我昨天答應我媽去相親,只要對方長的不讓我想自衛,錢比我賺得多,我就嫁了算了,反正古代的女人不也是這樣過一輩子嗎?人家可以,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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