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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49:03 作者: 顏涼雨
    孟鶴推門進來看見的就是郭東凱這麼個樣子,手裡握著電話,呆若土狗木雞。

    「我在外面敲了半天門,」孟鶴把要簽的文件放下,「你這給誰打電話呢,夠專注的。」

    郭東凱磨牙:「給火星。」

    「……」孟鶴覺著八成是自己沒聽清,可也覺得沒必要多問,就隨口道,「聯繫到小遠沒,昨兒是回學校了吧。」

    孟鶴的話好像開啟了郭東凱身上的某個開關,剛剛屬於煤氣泄漏,這會兒濃度夠了一個小火苗,便砰的爆炸開來。只見郭東凱把手機狠狠地往牆上一摔:「媽的他發哪門子瘋啊!」

    孟鶴若有所思的挑挑眉。站在那兒等著郭東凱繞在房梁的餘音散盡,才走到牆角撿起手機,又費了半天力把飛到沙發底下的電池摸出來,最後把落到垃圾桶旁的後蓋上上。動作一氣呵成,乾淨利落。只可惜按完開機,半晌,無反應。

    「得,壞了。」走到仍舊怒著的郭東凱面前,孟鶴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慘遭摧殘的手機,閒閒道,「不值當一修,換個吧。」

    郭東凱抬眼,沒好氣的望過去:「你他媽能不能不拐著彎兒說話。」

    孟鶴無辜的眨眨眼:「我就說手機啊。」

    「操!我就樂意修,拿來!」郭東凱一邊說著,一邊又把那手機奪了回來。

    孟鶴攤手:「成,你是大爺,隨你。」

    郭東凱手機報廢的時候,劉遠正躺在糙坪上看星星。夜風中的他,心情很不錯。

    這是一個晴好的夜晚,天空真的就像歌兒里唱的,如藍絲絨一樣美麗。看著看著,劉遠的意識就有些模糊,夜空漸漸變了型,成了一襲典雅的綢緞長裙,星星們則是鑲在上面的鑽石,一顆顆細細碎碎的,點綴出耀眼和華貴。美人兒穿著它,婀娜的遠去,拖地的裙擺帶出旖旎的風情……

    後來劉遠是被操場管理員叫醒的,人沒著涼,手機丟了。劉遠把偷機賊和郭東凱的祖宗十八代分別從遠到近罵了個遍。

    郭東凱的手機終是沒修好,不得已只好換了個新的,SIN卡一插,換湯不換藥。劉遠的手機壓根兒沒找到的可能,他也沒費那個力氣,一個星期後出去買了個幾百塊的,又在小販那兒重新弄了張便宜到不行的黑卡,除了電話本一片空白,其餘安好。

    「你怎麼還買黑卡?」葉子臨陪劉遠挑一上午就挑了個花花綠綠的山寨機已經夠鬱悶了,這會兒見這傢伙死性不改就想抓狂,「再丟又得換號,不嫌麻煩啊。」

    「你就不能盼著我別丟?」劉遠白過去一眼。

    「對於躺操場上都能睡著的人,我沒辦法寄予太大期望。」

    「……」劉遠後悔把丟手機的來龍去脈給這人講了,搞得他現很被動。

    葉子臨拿過劉遠的手機,找出電話本存入自己的電話,然後按下通話鍵,等他兜里的手機開始唱歌,才還回去,接著掏出自己的手機替換下劉遠的舊號碼。

    「陸梵的電話是多少?」劉遠接過手機,一邊翻開電話本一邊問。

    葉子臨笑笑:「回學校再告訴你。」

    劉遠不解:「為嘛?」

    葉子臨輕咳一下,跟要發表什麼重要講話似的:「劉遠的電話本兒里就葉子臨一個,嗯,這個待遇我還想多體驗一會兒。」

    「沒事兒吧你。」劉遠哭笑不得,不太自在的避開了葉子臨的目光,正好公車已經到站,劉遠便第一個投幣上了車。

    坐車的時候葉子臨問劉遠大晚上的跑操場睡哪門子覺,劉遠就說是心血來cháo,關於和郭東凱分的事兒,則一點沒說。後來劉遠還是要來了陸梵的電話,之後便開始專心致志地往手機殼上貼一些個細小而燦爛的亮片片。

    葉子臨好奇的看了會兒,最後不得不承認這是個技術活兒,要順著手機的紋理貼且還要疏密均勻,同時也是個藝術活兒,要胸中有溝壑知道哪兒地方用鑽石白做底版,哪兒地方用粉紅亮做心形或者小星星,等劉遠貼完,葉子臨覺得看哪兒都是泛著金光的。最後這還是個勇氣活兒,反正換他是肯定不會在大街上把這麼個電話掏出兜兒。

    「怎麼樣?」貼完了劉遠還顯擺。

    「挺……可愛的。」葉子臨給了很中肯的回答。

    劉遠笑得燦爛,葉子臨聽見了自己的心跳。他對劉遠的好感並沒有隨著劉遠談戀愛而消退,反而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明確的欲望,就像現在,距離如此之近,近到他可以數清劉遠的睫毛,可以聞見淡淡的護膚品的清香,身體的某個部分便蠢蠢欲動。

    回到學校是中午,葉子臨和劉遠在學校里的小灶餐廳吃了午飯,之後葉子臨讓劉遠先去素描室等著,自己則回宿舍去取畫具。月考的人物畫導師規定必須要上色彩,所以劉遠今天特意穿了個大紅色的休閒外套,配上亮晶晶的板鞋,以便葉子臨能充分運用色彩。

    郭東凱這一個禮拜有點上火,具體表現為嘴上起了一圈兒的燎泡,幹嘛嘛不順吃嘛嘛不香。自從劉遠那號碼從「對不起你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變成「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欠費」,郭東凱就有點狂躁的趨勢。就好比你剛進一自助餐廳才吃了盤沙拉,人家告訴你對不起時間到麻煩您撤吧。媽的,郭東凱想揍人。

    對於劉遠,郭東凱還屬於才咂吧出一點兒味來的階段,他沒準備就這麼拜拜,散不散的得他說了算,劉遠那小東西還真不夠格兒。

    不過郭東凱也不是傻子,後來再一琢磨事情的前因後果,他覺著問題可能是出在自己的口無遮攔上了。難道是那天喝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可問題是那天他吹的牛逼有一航空母艦,酒勁兒一散早忘後腦勺了,誰他媽知道哪句點了劉遠的死穴。

    等了一個禮拜,郭東凱確定劉遠不會主動來找他了。小東西骨子裡有那麼點倔勁兒,床上犯的時候郭東凱能愛死,可放在平日,郭東凱就會恨得牙根兒都痒痒。比如現在。

    狼總想吃肉,青菜葉子啃一頓兩頓行,多了就得犯病。郭東凱扛不住病痛,於是只能放下面子去了劉遠的學校。

    第9章

    這是郭東凱第一次邁進劉遠學校的校門,以前接人送人的時候他至多開車在校門口晃一圈。午後的陽光很猛,不過春天,卻已經刺得人睜不開眼。於是郭東凱就這麼眯著眼一路打聽到了琴房。

    要說這一路不可謂不辛苦。他以為劉遠那樣兒的就算開天闢地獨一份兒,結果現在知道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校門就是分界點,外面朗朗乾坤,裡面群魔亂舞。郭東凱不知道是不是藝術家的世界都這樣,反正他找了好幾個學生問路,橫看豎看每個人都好像有點神叨叨的。尤其是最後一個,遠看一身黑色西裝,郭東凱還想著,嗯,總算碰上一正常的。結果走近才發現,媽的這人渾身上下除了那條黑色三角褲是真的外其他都是黑色油彩。哦,更正,領帶那兒是紅白相間。

    琴房裡倒挺正常的,郭東凱看見一個拉二胡的趕緊上去問:「同學,你知道劉遠在哪兒嗎?」

    眼鏡兄上下打量了郭東凱半天,才瞭然似的曖昧的笑笑:「找小花鼓啊,那你去素描室,一逮一個準兒。」

    從琴房出來郭東凱也沒弄明白小花鼓的出處,聽著像劉遠的外號,可這究竟啥意思呢?

    不過郭東凱很快就把這個忘在腦後了,因為找素描室又是一番血與淚的征程。等他終於在美術大樓三樓某教室看見那個讓他又想揍又想摟的小東西的時候,郭東凱有種像撒花的衝動。慶祝過完雪山,慶祝爬完糙地,慶祝激動會師,慶祝革命勝利。而且教室里就劉遠一個人,明擺著的天時地利。

    因為要給葉子臨當模特,劉遠難得的沒化妝。所以他這會兒可以肆無忌憚的揉眼睛以驗證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他本來是在等葉子臨,那為什麼現在出現在眼前的是郭東凱?不過不管怎麼說,眼前的成果在劉遠看來就算取得階段性勝利了。

    「我找了你一個禮拜。」這是郭東凱的開場白。之後他走進來,特低姿態的搬個凳子來跟劉遠面對面,然後微笑,「罵也罵過癮了,電話也摔了,現在能說說我的罪狀了不?」

    「沒什麼可說的。」劉遠悶悶的,幼稚的把臉別過去,好像只有這樣才能顯示他對郭東凱的「不原諒」和「不歡迎。」

    郭東凱在心裡笑笑,要不說小孩兒是最好哄的呢,經驗告訴他,有門兒了。可臉上還是一派真誠:「不管我做錯了什麼,現在我認真的和你道歉。就原諒我唄,成不?」

    「別,我就一小玩意兒,哪值得您老這麼隆重的登門道歉。」劉遠翻翻白眼,沒好氣道。

    郭東凱挑眉,隱約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

    「你知道男人一喝高就愛吹牛,那都是不過腦子的話,甭管我說了什麼你就當放屁,有次我喝高了還說自己變成飛機非要往摩天大樓上撞呢。」

    劉遠撲哧下樂出聲兒來,又覺得時機不對,連忙收起:「你心裡肯定那麼想過,都他媽說喝了酒才說實話呢。」

    郭東凱身子微微前傾,靠近劉遠:「說話這東西最沒譜,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成了。可我怎麼對你的,你說。只要好吃的好玩兒的我哪個沒帶你去,你以為我對誰都這樣麼,大風雪天的還陪你整什麼爬山許願,那不就是因為我喜歡你,想和你好好處……」

    說到最後郭東凱沒了聲兒,因為他已經成功親上了那思念一個多禮拜的嘴唇。

    時間把難過一點點散去了,留下的就是怒氣,可其實,這怒氣也不是很充足。劉遠是個急脾氣,可同樣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小孩子今天打得你死我活,明天又能哥倆好似的,說到底,劉遠不記仇。他雖然對於那天郭東凱說的話還很彆扭,可轉念想想,這些日子郭東凱確實對他很好,要細細算,反而是他欺負郭東凱的時候比較多。動不動就踹人是劉遠的惡習,他拿這招沒少摧殘郭東凱。這麼一想,那僅有的怒氣,也跟著不見了。

    郭東凱索取的很急,劉遠的嘴唇被他啃得有點疼。好在男人還有點公共場合的意識,不一會兒就把劉遠鬆開了。然後幫把衣服拍平,問:「現在消氣兒了吧。」

    劉遠撇撇嘴:「先留校察看吧。」

    郭東凱心裡哼了下,但臉上還是一片真誠:「嗯,總比開除強。

    劉遠白他一眼:「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你他媽用這招哄過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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