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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28:14 作者: 天如玉
一聲震天的巨響。
言蕭渾身一晃,摔倒在地,震驚地抬起頭,坑邊高高堆著的土堆如同整個被掀了起來,紛紛揚
揚,下雨一樣往下落。
沙子混著塵土,坑幾乎被填平。
她腦子裡空白了幾秒,爬起來往那兒跑。
沙子割著臉,也迷著眼。她撲到坑邊,兩米開外一個焦黑的坑窪,被土埋了半邊的人趴在血里,不是關躍,不是他的衣服。
她跳進坑裡,想也不想就用手扒土。
「關躍!」
沙子卷進嘴裡,連喉嚨也被割痛。
言蕭近乎麻木地扒著,手背上的血粘著土,指甲生疼,她一遍一遍地叫他的名字。
「關躍,你在嗎?」
在嗎?在就回答我。
一條染血的手臂露了出來,她幾乎整個人撲了上去,緊緊握住往外拽。
「出來,關躍,你出來……」
土沉,他被埋得深,她繼續扒,又再次握住,死活不鬆手。
「出來啊……」言蕭咬破了唇,什麼都忘了,這瞬間像是拼了命:「出來啊關躍!你他媽給我
出來!」
男人的身體終於完全落在她眼裡,她跪在土裡,把他翻過來擱在膝上,抖著手撥開他臉上混著
血的塵土。
他忽然動了,眼睛睜開,一把抓住她的手。
一陣沙拍過來,他緊緊抓著她,掙扎著坐起。
言蕭連忙扶住他,他渾身都是血。
遠處驟然傳出警笛,天邊有直升機接近,旋翼掀著風,轟隆如雷。
關躍忽然喊:「言蕭!」
爆炸讓他現在什麼也聽不見,他的聲音震耳欲聾。
「回去!」
言蕭盯著他的臉,他的嘴唇抖動,像還有話說,但最終仍只是重複一句:「回去!」
「我回去之後呢?」言蕭摸著他的臉:「說啊!說讓我回去等你啊!」
關躍看著她的雙眼通紅,兩腮不住的顫抖。
血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滴。
他能看出言蕭在說什麼,但沒開口。
沙更狂,天昏地暗。
直升機攜著風接近,關躍忽然拖住她的手,把槍塞過去,一把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他緩緩舉起雙手。
狙擊的紅點從上方掃下來----
「鎖定目標小十哥。」
「鎖定目標齊鵬。」
紅點掃到言蕭身上,頓一下,看清情況,移開。
言蕭握槍的手僵著,關躍的頭越來越低,最後靠在她身上。
「回去,言蕭……」這一聲成了虛弱無力的呢喃。
回去,他用自己做路,送她出這泥沼,讓她乾乾淨淨地回上海去。
言蕭低頭,唇貼在他耳邊:「好,我回去了。」
明知他聽不見,她還是說了下去:
「我回去等你,你要來,嗯?」
「不來也沒關係,我就當你跟我斷了,這次不是我要斷的,是你自己斷的。」
「關躍,你真能跟我斷乾淨麼?」
黃沙盡頭,李正海正帶著人跑來。
言蕭扔下槍,緊緊抱住他。
風沙撲頭蓋臉,她擁著他,貼著他的臉,也染著他的血。
直到終將分離前的最後一秒,直到這片天地萎靡。
第79章
如一根繩牽扯兩端,一頭毀,另一頭必然勢如山崩。
顧廷宗安寧地坐在沙發上煮茶。
對面一張紅檀木櫃,上面放滿榮譽,每一個上面都有一個頭銜:傑出企業家,慈善家,文物保護先進個人……
他在香港的這間半山豪宅很空曠,多年來居住的只有他一個人和兩個菲傭,如今菲傭被支走,這裡更顯得空空蕩蕩。
雖然只有他一個人,但他穿得很正式,筆挺的西裝,一絲不苟地打著領帶,連頭髮都梳得整整齊齊。
爐上茶水沸了。
茶壺是紫砂的,小爐卻是明朝的文物。
顧廷宗挪開茶壺,裡面明火跳躍。
他沒有泡茶,而是低下頭,看著手裡捏著的一張照片。
一張少女的照片,明麗的眉眼,短短的頭髮。
青春洋溢,但臉色冷淡,沒有笑容。
顧廷宗的手指緩緩撫摸過去:「真可惜啊蕭蕭,你選錯了人,我也看走了眼。」
他知道她的心無比冷硬,卻也無比熾熱,她真愛上時,就如同飛蛾撲火。
她的愛比火還烈。
顧廷宗手指一動,照片落入小爐,被火舌舔吻,捲起一角。
「我做的很對,就該把你這把火滅了……」
第二天,大陸特派警員跟著香港特區警察,足足數十人趕到,荷槍實彈,破門而入。
顧廷宗安穩地坐在沙發上,面前茶几上放著只盒子,裡面裝著那五節玉璜。旁邊還有一隻熄滅
的小爐,以及一壺冷透的茶水。
爐火卻不是自己滅的。
顧廷宗穿著筆挺的西裝,體體面面,一如以往。
唯有左手搭在小爐口沿上,血從手腕割破的切口落進爐里,又溢出來,順著茶几邊沿滴到地板,一大灘觸目驚心的褐紅。
小爐里殘餘了被燒得只剩一角的照片,但已被血浸泡的無法辨認。
火,於是滅了。
顧廷宗自盡了。
消息傳出的同時,警方宣布偵破西北文物走私大案。
據說這是國內幾十年來最大的一宗文物走私案,涉及之廣,聞所未聞。
警方如開天眼,後續行動勢如破竹,定案很快,幾個主要涉案人員都向全社會進行了通報。
齊鵬引爆炸藥當場死亡,許恩葉因犯罪情節嚴重被判死刑,兩宗案件的關鍵人物小十哥,亦
被叛死刑。
但也有警察透露說,那個小十哥受傷太重,在被帶上直升機的時候就已快沒呼吸,警方之所以
照常宣判,不過是要給個交代。
有人問,給誰交代呢?
不知道。
大概就是給社會一個交代吧。
人來世上走一遭,總得有個交代,不管是黑是白。
你交代了,別人就知道了。
大案之後又有一條震驚中外的發現----
西北大漠,綠洲深處,隱藏著一座商周時期的異族古城。
所有人都被吸引了目光的時候,上海的博物館收到了從倫敦蘇富比拍賣行送來的兩件中國文物。
都是流落海外的國寶。
據說是一位言姓女士以個人名義拍賣下來的,捐贈給博物館。
但捐贈者署名不姓言。
姓關,叫關躍。
裴明生問言蕭:「你知不知道拍下這兩件國寶就快讓你破產了?」
「無所謂,我又不是沒窮過。」
「那為什麼要以關躍的名義捐,你在替他贖罪嗎?」
「不,這不是贖罪。」言蕭站在落地窗前,從上海,遙望西北:「因為我知道他沒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