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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26:47 作者: 納蘭靜語
只是這麼一句給他的回應,便讓顧南希欣慰的彎了彎唇。
不過這會兒馬上就要到公寓了,夜裡外面涼,她穿的不多,他沒有停車,一路直接加速趕回住處。
而她卻是坐在車裡,不停的罵,不停的數落,仿佛和他在一起的那幾個月里,所有憋的氣,所有受過的委屈,所有壓抑在心底的不慡,一剎那終於可以毫無壓力的傾瀉而出。
她數落的正歡,顧南希卻是看著她身上始終披著的那件另一個男人的外套,怎麼看怎麼礙眼,隨手拿過車后座上的自己的外套蓋到她身上。
她沒拒絕,只是瞪著他。
憤憤不平的瞪著。
回到公寓,他拉她進門,他輕聲安慰,輕聲解釋,耐心的等著她發泄,且任她謾罵,卻始終耐心的以著道歉的姿態。
他沒有打人一巴掌再給別人一個甜棗的這種習慣,但是眼前的女人確實是被他傷的很深,無論當初那是否算得上是苦衷,還是他僅僅站在顧遠衡的兒子的這一身份而顯出的自私,終究,是他欠了她,是他負了她。
「他說你拿掉了孩子,情緒不穩,見到我,會心情不好影響康復……」他說。
似乎那一刻季莘瑤才知道原來那一天敲門的人是他,眼中有著那麼一絲錯愕,但卻很快的便消散。
她始終是疏離的態度,且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給他的態度,本來顧南希已經查清,她沒有那掉孩子,本來心中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欣喜,畢竟她不是一個因為兩個人之間發生的錯誤而衝動的將腹中的孩子的生命棄之不顧的女人。
她留下這個孩子,就代表她的心裡仍然是堅守著他們婚姻的初衷。
所以,當顧南希查清這一切的時候,心情很好。
可是季莘瑤卻說:「顧市長,我們再也不見。」
她要離開,要回家,回和修黎住在一起的那個家,她說這是她的私事,與他無關。
他寧願她來和她爭論一切的是是非非,可她連一句與婚禮那天的事情有關的疑問都沒有問出口,她只是一直淡漠著,以著比那一日在酒店裡穿著婚紗的她一樣的淡漠的姿態,決然的選擇退出他的世界。
她說:「顧南希,你真虛偽!」
那時候顧南希親眼看著她在快步走進電梯想要逃離的剎那忽然倒了下去。
之前就看她一臉蒼白,想在之後送她去醫院看一看,結果這一會兒她忽然暈倒,倒是讓顧南希沒想到,驟然上前抱住她,她卻連一絲掙扎都沒有便昏死過去,她的臉色白的出奇,整個人的身體冰冰涼涼的仿佛一具屍體。
匆匆送她到醫院時,醫生說她是因為懷孕,加上最近有些精神衰弱的情況,胎氣不是很穩,而且有很嚴重的貧血狀況。
這一切,導致她險些先兆流產。
這一個月,她始終故意讓她自己看起來很好,可竟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睡過一場踏實的覺,她看起來吃好喝好每天和朋友同事逛街happy,卻原來吃一點東西就會吐,連喝口水都能吐的昏天暗地,加上本來胃口就不好,所以這一個月下來,身體已經被她自己熬垮了。
顧南希坐在病床邊,看著臉色蒼白掛著點滴躺在那裡一直沉睡的季莘瑤,開始捫心自問。
這麼久以來,他都帶給了她什麼?
從顧家的委屈溫晴與單縈的緊緊相逼,再到婚禮上他的缺席和在酒店裡的那一幕。
除了這些,他還帶給她過什麼?
甚至是她十七歲那一年,他明明可以伸以援手,或許那時候他就可以將她的命運扭轉,可他當時什麼都沒有做。
這麼久以來,她能做的就是盡最大的能力去對她好,給她一個溫馨幸福的未來,一個溫暖踏實的家。
這本就是一個男人對自己的妻子該做的,而除了這一切,他又帶給她什麼了呢?
季修黎來醫院的時候,手裡拿著季莘瑤的換洗衣物,被醫生誤會為是病人的丈夫,季修黎沒有解釋,欣然接受這種誤解。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顧南希其實已經聽見剛剛在外邊護士和他的對話,卻沒有去看他,目光始終在看著季莘瑤。
季修黎走過來,將手裡裝著換衣衣物的袋子放在一旁,走過來,繞到病床的另一側,伸手探了探季莘瑤的額頭,之後嘆了口氣,低聲說:「她都已經這樣了,你一定要把她最後的一點堅強都擊潰麼?」
終於,顧南希看向他,目色微涼:「這就要看你是打算繼續從中做梗,還是肯放手,讓我好好跟她談談。」
季修黎當即斥笑:「我從中做梗?我如果真的能在這其中做得了多少梗,很早以前我就把你們拆散了,也不用等到現在!」
顧南希淡看著他:「修黎,以我們之間的關係,你考慮過自己現在所站的角度嗎?首先,莘瑤留下的離婚協議我沒有簽,其次,我們的孩子還在,眼下是我和她之間的家事,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有些事情你是該做,還是不該做。」
季修黎冷眼看著他,繼續嗤笑,半晌道:「看來顧市長是一直在抓住重點來說話,果然是在政界混久了的人,一個字都不含糊,句句重點,把我這個她身邊最親近的人都給推到千里之外。是,這是你們的家事,但是顧南希,當那天她敲開單小姐的房門,你站在那個房間裡的剎那,你們就已經不再是『你們』了!就算沒有血緣關係,我和季莘瑤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把能傷害到她的人推開,不讓她見到,這就是我應該做的,不是麼?」
「再有,以你對季莘瑤的了解,你以為她是因為什麼躺在這裡昏迷不醒的?顧南希,我勸你,你要是真的疼她,愛她,在乎她,那就放她重新找回她本來的生活吧。」
「自從你們結婚後,她對這場與她的身份地位差距甚大的婚姻始終忐忑不安,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到最後因為顧家人對她的討厭而更加步步謹慎,在這場婚姻里,也許你確實給了她太多的溫暖照料,可你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嗎?她想要的一切,你都沒有給過。」
「那個溫晴,或者是那個單縈,如果季莘瑤想和她們斗,你信不信,她們都不會是她的對手。但她不想那麼做,因為她不想把婚姻變的複雜,也不想把一場好好的婚姻變成一場莫名奇妙的保衛戰,可讓她每天都生活在不安里的人是誰?也許你顧南希沒有錯,可你的身份你的地位包括你們顧家,她與你們格格不入,這麼久以來,你想過她真正的感受嗎?你有看到她幾乎被這所謂的婚姻和愛情壓的喘不過氣嗎?」
「如果不是她一早就看透了你們的婚姻無法長久,那天在那家酒店單小姐的房間裡,她就不會那麼冷靜。我想你應該看見她當時有多麼的冷靜,那是因為在你以為仍舊帶給她幸福的時候,她的心就已經一點一點的重新豎立起那道城牆了!顧南希,你是個對每一件事都胸有成竹,甚至可以稱謂是幾乎能呼風喚雨的強者,季莘瑤知道你的好,也知道你對她好,可你真的從來都沒有考慮過她需要的是什麼……」
「我和她一起長大,我們從小就沒有家。她四歲親眼看著母親自殺,就徹底沒再嘗過母愛的滋味。在季家,我們過著連傭人都不如的生活,面對季程程的跋扈,何漫妮的打罵,十三年來渾身上下不停的受著各種各樣的傷,直到她十七歲那年終於被逼到極限才離開。我們兩個不滿十八歲的孩子,要上學,要生活,還要找地方住,我生病發燒的時候她就像一個媽媽一樣的照顧我,從來都不願意讓我受到一點磨難和委屈,所以,我愛她,不僅僅是單純的男女之間的愛,還有更多你無法體會到的東西!可是那時候我太小了,我想要保護她,想要給她家的溫暖,卻力不從心,顧南希,你的確給了她一個家,可是這個家真的完整嗎?真的安定嗎?你知道在她每天的笑臉之下,在她的內心裡,有多少波瀾不定的東西?」
「在你們的這段婚姻里,她有多麼的彷徨,多麼的不確定……愛上你,就像飛蛾撲火一樣,她明明看不清眼前的路,卻偏偏為了你,而試著一步步向那個方向走去,但是最後你帶給了她什麼?」
「顧家,季家,單家……你或許太高估了季莘瑤的承受能力,她或許比很多女人都要活的漂亮,活的堅強,但她也只是一個女人,如果你真的是為了她好,我真的勸你放手,讓她回到她本來的世界。你們的世界高的讓她無法正常呼吸,讓她回到她本來的高度,活的自在一些,不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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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市長,半山會館那邊的邀請函剛剛到了,您要不要看一看?」
「顧市長?」
蘇特助的聲音在旁邊,顧南希轉頭,看了他一眼,看見他手中的邀請函,示意他先放在旁邊。
剛剛他的耳邊一直縈繞著在醫院裡修黎說的那些話,眼前始終映著季莘瑤蒼白的睡臉,他其實剛離開醫院,坐在車后座的位置,坐了很久,卻始終沒有讓司機將車開走。
看了一眼時間,這時候她打過針,應該已經醒了,打電`話給她,她竟然接了。
可她卻仿佛想通了一切一樣的說:「算了,顧南希,其實我覺得我們做朋友也挺好的,想想我能有一個市長做好朋友,以後無論我在哪裡,在做什麼,都會覺得特有面子!你不會以是為我難過,在不想我情緒因為你而受刺激所以離開後,想打開話過來安慰我吧?呵呵,不用這樣。一面之緣後就可以是未婚夫妻,見面不過兩天就可以談婚論嫁,兩三個月就可以上`床,看似你濃我濃……就算愛,有多愛?你也是這麼想的吧,顧南希。」
就算愛,有多愛?
「不是!」他答的斬釘截鐵,本來確實是不想她醒來後看見自己而受到什麼刺激,所以下樓在家裡等,這會兒他直接推開車門便要下車,直接回病房。
可那邊季莘瑤卻忽然靜靜的說:「顧南希,你知道我最怕什麼嗎?我最怕糾纏,無休無止的糾纏。」
剛剛下了車正要向醫院正門走去的雙腳頓時便釘在了原地。
他靜默的站在那裡,手裡拿著電`話,耳邊是她的聲音。
我最怕糾纏,無休無止的糾纏。
這就是季莘瑤,愛的時候寧願飛蛾撲火也會綻放自己的一切,想要了斷的時候,就將兩人間所有的退路都斬斷,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留。
在放下手機的那一刻,冷風驟然吹過,衣領被風吹的在他頰邊不停的擺動,他矗立在原地,看著眼前形形色色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