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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還說她都不如一個小孩子省心，現在又以著像是在哄孩子的口吻，莘瑤唇上彎出欣悅的弧度，釋懷的說：「那我們再多陪爺爺幾。」

    顧南希好笑的看著她，說話間兩人已行至客廳。

    何婕珍正站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久。

    莘瑤一頓，想了想，小聲說：「南希，我去陪媽說一會兒話。」

    不需要太多的話語，顧南希便能知道她現在心想，如水的目光看了看她，輕笑：「真是個貼心的兒媳婦。」

    之後季莘瑤便倒了杯水，走到窗前，站在何婕珍身邊，先是不說話，只是側過頭悄悄的看了看她的表情。

    結果何婕珍卻是回頭瞥了她一眼，本是平平靜靜的眼裡染了一絲好笑：「幹什麼這樣看著我？」

    「媽。」莘瑤笑著遞給她一杯水：「女人平時沒事的時候要多喝些水，雖然您保養的極好，但是多喝水比任何護膚品都管用。」

    何婕珍接過水杯，放在手卻是沒有喝，只是看著她：「想和我說什麼？」

    果然，她這位婆婆不喜歡和人拐彎抹角，於是莘瑤再也不必再去考慮要怎麼將話拉入主題，便直接說：「那次您見過修黎後，是不是就已經猜到他的身世了？」

    何婕珍點點頭。

    「媽，您會不會怨我？」

    「我為什麼要怨你？」

    何婕珍握著水杯，聲時很輕，輕的只有季莘瑤一個人才能聽見：「有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二十幾年了，這二十幾年，縱使再不能釋懷的東西，也已經釋懷了。無論修黎對顧家是怨恨還是接受，是留下還是離開，都是他自己的選擇。畢竟他也不是孩子，身上流的終究是顧家的血，既然是上一輩的事情，我也不會對修黎太冷落，既然他曾經和莘瑤你一起長大，想必也是個好孩子，你放心，媽不會攪了老爺子這合家團圓的興致。」

    「如果日後修黎的態度太過冷硬，希望媽您別往心裡去。」

    何婕珍呵呵笑了一聲：「好孩子，媽知道你的好意。」

    莘瑤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恬然的與何婕珍相視而笑。

    *

    因為是除夕的關係，但又因為老爺子年紀大，不適合熬夜，所以年夜飯提前了三個小時，在晚上點便開始了。

    光潔明亮的長桌兩旁，顧家的人一個都沒落下，全數到齊，老爺子似乎是很久都沒有心情這麼好過了，大晚上的換了一身新衣服，杵著拐杖走下樓，坐下時，看著桌上豐盛的菜餚，又看看在坐的所有人，笑的幾乎合不攏嘴。

    何婕珍與顧遠衡坐在老爺子右手邊，顧雨霏坐在何婕珍身旁，然後一圈下來，依次而坐。

    而顧南希坐在莘瑤的左邊，修黎好巧不巧的坐在了莘瑤的右邊，看著老爺子那開心的笑容，莘瑤亦是由衷的輕笑。

    「修黎。」她忽然轉頭，看著目光鎮靜，卻是有些疏離冷漠的修黎：「這是我們自懂事起，第一次有這麼多親人陪我們一起過除夕，是不是？」

    季修黎冷抿的唇在聽見她這話時，終是微微勾了勾。

    「莘瑤啊，你和修黎做了這麼多年的姐弟，在外邊都吃了不少苦吧？」老爺子看著他們，眼滿滿的慈愛：「以後顧家就是你們的家，每年的除夕我們都在一起吃團圓飯，再也不會挨餓受冷了……」

    聽老爺子這口氣，該是已經在得知修黎的身世後，派人查過他們這些年大概的經歷，莘瑤頓了頓，感覺身旁的顧南希溫暖的大手將自己輕輕握住。

    她轉過眼，笑看著他，看見他眼純粹的心疼與關懷。

    這時何婕珍說：「梅花香自苦寒來，莘瑤這孩子若不是吃過那麼多的苦，又怎麼會有現在這種堅強的讓人心疼的性子？」

    「是啊是啊，修黎這孩子也一樣，年紀輕輕的也是事業有成。」老爺子點點頭，很是欣慰。

    顧遠衡卻是坐在老爺子身邊，沒怎麼說話，只是看了看修黎，眼神說不出是喜是怒還是什麼，似是在考慮什麼事情。

    這時顧南希和修黎同時給莘瑤夾了菜，桌上眾人皆是看了他們幾眼，顧南希舉著筷子的手微微一頓，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季修黎，然後將菜放在莘瑤碗裡。修黎亦是看看他，同樣沒有做聲，把菜放在她碗裡後，靜靜的收回筷子。

    「對了～」坐在那邊的溫晴忽然笑著開口：「聽說莘瑤姐你和修黎的姐弟關係一直很好，那你們這些年是不是都住在一起呀？」

    仿佛不經意的一句疑問，卻是驟然使得桌上歡欣的氣氛僵滯住，老爺子聽罷，剛剛拿起筷子的手便停了一下。

    「是姐弟的話，每一起生活著，一定經常睡在一起吧？如果是真的姐弟，倒也不奇怪，可如果你們沒有血緣關係的話……」溫晴眨著眼，笑的很是好奇和無辜。

    季莘瑤淡淡看著她，季修黎亦是沒什麼表情的掃了她一眼。

    而最先發飆的卻竟然是沉默了整整兩的顧雨霏。

    雨霏「砰」的重重放下筷子，她因為兩的事情憔悴了許多，這兩都一個人在房間裡，不怎麼出來，也沒說過什麼話，此時卻是面色煞冷的看著溫晴：「好好的過年吃個年夜飯，你哪來那麼多廢話？整事兒找茬就這麼有隱？」

    溫晴一滯，當即看向雨霏，倒是不以為然的輕聲說：「我又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這孤男寡女的，又不是親姐弟，這萬一有過什麼曖昧，不小心像雨霏姐你一樣，沒結婚就搞大了肚子……這個就很難說了……」

    雨霏當即擰眉，還沒開口，老爺子便驟然道：「小晴，爺爺今情好，你少說些，別給我找不痛快。」

    一聽老爺子發話了，雨霏才忍了忍，卻明顯是沒了胃口，放下筷子後便沒再拿起來。

    溫晴咬了咬唇，沒想到向來慣著她的老爺子這一次竟然完全沒再包容她，而是直接在眾人面前拿話教訓自己，剛剛還很得意的表情這一會兒便收斂了許多，卻是不甘心的低下頭用筷子戳著眼前的碗，小聲叨咕：「我說的是事實……」

    「小晴！」何婕珍亦是在一旁蹙起了眉，低聲斥了她一聲。

    溫晴用力咬著唇，負著氣，不再說話。

    季莘瑤剛剛到了嘴邊的解釋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在眾人都在呵斥溫晴的同時，鎮靜的坐在那裡看著她。

    而這時顧南希隨手接過王媽拿過來的剛剛熱過的牛奶，給莘瑤倒了一杯後放在她面前，同時風輕雲淡的笑道：「這次去F市接你，才知道修黎在那邊有幾套環境不錯的房子，你怎麼沒去住？反倒一個人住在F大附近的舊樓里？」

    顧南希那從容淡定的表情，仿佛剛剛溫晴的一句話不過是一場玩笑話。

    他溫柔的笑看著莘瑤，淡淡的聲音卻是四兩撥千斤，輕而易舉的將眾人此時心懷疑但卻不好開口問出來的答案道出了個大概。

    莘瑤當即領會，坦然笑道：「我和修黎雖然姐弟關係一直很好，但我們上學時基本都住在學校的宿舍，後來我臨近實習時，在F大附近租了那套房子，我經常去住，修黎畢業後我讓他留在F大考研，所以他也一直住在宿舍。後來他有了工作，也只是住在公司給他安排的住處，很少去我那裡。所以他現在在F市的那幾套房子，我都沒去看過，也沒有搬過去，因為一個人住在F大那邊習慣了。」

    她說的是實話，雖然是姐弟，雖然有時不可避免的會住在一起，但是這種機會真的很少，就算住在一起，也都是分開。房間睡，所以她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只是剛剛溫晴那種逼問的方式，季莘瑤就算是回答了，氣氛也不見得會有所好轉，反而只會讓大家以為她解釋其實是掩飾，更會起疑，但顧南希這樣四兩撥千金的話，卻是讓她的對答如流也變的坦蕩而順理成章。

    修黎亦是在接到季莘瑤轉過來的帶笑的視線時，斂去了之前漠然的神色，難得的像是來了興致，似笑非笑的看著那邊臉色漸漸掛不住的溫晴：「溫小姐這麼『無邪』，難得開口的一個問題都這麼犀利，知道的明白你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患了被迫`害妄想症，時時刻刻想著這些不乾不淨的東西。」

    「你……」溫晴張了張嘴，有些訝然的瞪著修黎。

    修黎卻是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直接移開目光，鎮定自如的說：「莘瑤自從七年多前在季家受過一次嚴重的凍傷後，只要感冒就會發高燒，我平日想去照顧她，都沒什麼機會，她的個性太獨立，說我在她身邊總是礙手礙腳。」

    一句似是半開玩笑的話，同樣將他們姐弟的感情說的既融洽又清清白白，之後修黎看了一眼淡笑的顧南希，難得的一次他們兩人看起來這麼同仇敵愾。

    季莘瑤覺得，她可以瞑目了……

    「是呀，莘瑤比修黎年長一歲，又很有做姐姐的風度，就算沒有血緣關係，這二十幾年的姐弟親情也是真的，小晴，你以後少看那些沒營養的電視劇，別整會胡思亂想。」

    何婕珍這邊打了圓場，之後飯桌上便又恢復了一片其樂融融，只有溫晴像是受了委屈，一聲不吭的低頭吃東西。

    而老爺子卻是一邊笑著跟顧遠衡偶爾說些話，一邊時不時的仿佛若有若無的將視線在季莘瑤和修黎之間轉了轉，似是在觀察什麼。

    顯然老爺子將這件事聽進去了，也似是本來沒考慮到這個問題，經溫晴這冒著被眾人批評的危險這樣隱含的提醒了幾句，顧老爺子便似是開始有心開始注意起他們之間的舉動。

    所以說，溫晴果然是一枚定時炸彈。

    季莘瑤瞥了一眼溫晴，心想她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這種執著也足夠讓她季莘瑤佩服了。

    這時顧南希給莘瑤盛了碗湯，莘瑤很是順手的便將那碗湯推到修黎面前讓修黎先喝，然後在眾人略詫異的目光下，很是親昵的對顧南希道：「老公，再幫我盛一碗，我們兩個喝一碗吧，我喝不了那麼多～」

    顧南希笑笑：「怎麼？今晚胃口這麼差？」話雖是這樣說，卻是隨手又幫她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溫潤的聲音里滿是寵溺：「你先喝，實在喝不掉再給我。」

    他們之間的這一舉一動，自然而沒有刻意掩飾，她對弟弟的相讓與關懷，和南希之間的親密無間，都是自然而然的，老爺子似是也覺得自己多心了，眼觀察的神色漸漸消失，之後便又淡淡看了一眼溫晴，似是對她在年夜飯上捅出這麼幾句話而很是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