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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簡尋確認了東西還在,又收回手直起身,但僅僅是這一個小幅度的動作,頓時就牽扯到了身上的傷口,讓他沒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原本還在歡呼的同僚頓時緊張地圍了過來。
他們能在追殺中走到現在,全靠簡尋領路,並以一手百步穿楊的箭術逼退追兵。
但簡尋也是他們之中受傷最重的,因為這人在殺了彭氏土司的老首領之後,硬生生一打二又將首領的兩個兒子斬於刀下,堪稱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能衝出包圍圈也是多虧了簡尋。
而此刻,這個渾身浴血的人幾乎已經是強弩之末。
眾人臉上一片灰白,似乎已經看到了他們被困死在群山中的未來。
反倒是簡尋自己,扶著樹幹直起身,說:「我們需要先找到水源,補充水分,再按照河流走向確定方位,等一會兒到了河灘邊,麻煩各位幫我找幾株薄荷,我需要保持清醒。」
「好……好。」有人訥訥應聲。
眾人在簡尋平靜的注視下再度穩住了心神。
簡尋強撐著帶著同僚往北走了三公里之後,最終還是在重傷和體力不支的情況下陷入昏厥。
他的身體沉重的要命,思維還有片刻的清醒。
朦朧間他聽到跟著自己的同僚議論。
「他看起來情況不好,我們還要帶著他繼續走嗎?」
「他之前說著這裡距離南疆外的平原已經不遠了,要不乾脆我們拿了他背著的那彭氏首領和兒子的首級,回去把軍功平攤吧?」
「……你們還是人嗎!?要是沒有小都統,你們會活到現在?」
「你們看——那是什麼!?」
耳邊似有一聲狼嚎,在眾人慌亂的腳步聲中,簡尋徹底失去意識。
*
簡尋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夢見自己坐在父親的床邊,聽他最後的教誨;他夢見自己和叔父吵架,執意棄文從武;他夢見自己與師傅遠行巴蜀,危險重重;他夢見自己與傅景重逢,把酒言歡。
他夢見玄青觀一見驚鴻,上元夜醉風樓中紅燭帳暖。
然而漸漸的,那個月下和他相擁的人影逐漸模糊起來,另一道身影出現在眼前,對方手執長劍在夜色中直至自己咽喉。
他很思念他。
他在思念誰?
簡尋的意識渾渾噩噩,一會兒是修雲的身影,一會兒是太子的模樣。
據說人只有快死的時候才會面臨走馬燈,他現在難道也是這樣嗎?
他隱約感覺自己到達了一個溫暖的地方,因為失血過多而冷下去的身體也有了回暖的趨勢,他感受不到傷口的疼痛,卻好像有人輕柔地幫他塗上敷藥。
那人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萬分珍重,好似失而復得。
那人守了他很久,久到簡尋以為對方不會離他而去,但他意識一陣起伏之後,他能感覺到手上的觸感消失了。
簡尋在昏沉中皺眉掙扎,周遭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好像有人在閒談。
「你們不知道當時的情形有多危險,小都統昏過去,一群野狼圍了上來,但那頭狼一見小都統便又領著狼群掉頭走了——狼都怕小都統,你說神不神!」
「你這吹牛皮也要有個度啊,太扯了吧?野獸哪會怕一個暈倒的人。」
「你不在場不知道當時的兇險,要不是後來將軍派來搜山的人找到了我們,我們哪有命活啊。」
……
四周嘈雜的聲音讓簡尋從困頓中掙扎著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營帳灰白的穹頂,看著讓人眼暈。
他脊背上拿到巨大的刀傷似乎已經癒合了一半,此時再起身,痛感遠沒有昏迷前那麼強烈。
簡尋環視一周,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單獨的營帳中,他身上只著裡衣,傷口都包紮得很好,隱約有股淡淡的藥味。
簡尋頭有些發暈,但已經下意識開始尋找自己的重要物品,他四處看看,終於在另一邊的矮桌上找到了乾淨的外衣和那三樣東西。
同心結已經被血浸透,暗紅色看起來十分陳舊,玉佩也磕掉了一個角,不詳原來那麼瑩潤光滑,腰牌……腰牌不見了。
簡尋怔愣片刻,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那東西屬於孟家,他是從太子手中拿到的,太子將東西取走了?
簡尋喉頭一梗,有些悵然若失。
他披上外衣,準備出去看看,剛一掀帘子,便看到營帳外原本聊天的兵卒們都向著某一方向奔去。
簡尋隨手拉住了一個人,問:「這位兄台,發生什麼事了?」
那人表情興奮地說:「你還不知道吧?隔壁七營的孫兄和他小情人鬧掰了,好像吵起來了,我要過去看看。你也要去?」
那人上下打量了面色蒼白的簡尋一眼,深深感嘆這人實在是身殘志堅,都受傷了還要去湊熱鬧。
他對簡尋招了招手,「那跟我來!」
簡尋看著他的背影猶豫片刻,還是跟著他向人群聚集的方向走了。
那人見他跟上來,沒忍住跟他分享情報:「你聽說了嗎,孫兄那個小情人來頭很大,人家看不上他所以才要求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