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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派一隊人守在南疆城外等著接應他,有消息再向孤回報,下去吧。」寧修雲輕聲說,他語氣篤定,整個人卻都緊繃成一根線,已經在瀕臨斷裂的邊緣。
沈三頓時氣悶,他覺得太子這完全不是相信簡尋會回來的狀態,只是撐著一口氣在等待簡尋的消息。
萬一簡尋回不來……沈三甚至不敢想這個結果。
沈三將石桌旁冷掉的飯菜帶走,在院外遇上焦急徘徊的沈七,對方一見他手上那根本沒動的飯菜,表情瞬間垮掉。
她上前扯住沈三的衣領拼命搖晃:「你快想想辦法,殿下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樣下去怎麼撐得住啊!」
沈七特意壓低了聲音,不希望自己的負面情緒影響到院內的太子殿下。
太子一整天水米未進,卻還記得給自己洗漱,單看狀態完全不會讓人覺得這人已經在崩潰的邊緣。
就像是要時刻保持最好的狀態,讓某個人一回來就能看見他。
沈七快急瘋了,但見沈三緊抿著唇不說話,便知道這位統領大人也沒有什麼好辦法。
她怒火上頭,轉身便走,咬牙道:「我去把裴三殺了給殿下泄憤,要不是他……」
裴延在今日稍早些時間就已經出發去前線了,現在快馬加鞭或許還能趕上。
沈七還沒走出去多遠,便聽身後的沈三一聲利喝:「別鬧了!」
沈七的腳步陡然頓住了,站在原地攥著拳頭不再言語。
因為兩人心知肚明,這只不過是對裴延的遷怒罷了。
太子也十分清楚這一點,即便裴延沒有在議事的時候,提出那個計策,簡尋也會選擇這場南侵戰役中最艱難的任務。
尤其是護衛營的人就更能理解這種險中取勝的想法,因為他們也是這樣走來的,風險越高越容易賠上性命的任務,一旦活著回來,得到的東西會遠超選擇安逸度日的同僚。
沈三在河畔那夜血洗之中第一個暴起,何嘗不是和簡尋做出了極為相似的選擇。
沈三嘆息一聲,說:「太子殿下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態,真撐不住之前,他會進食的,記得每天都要把飯食送去,也勸殿下回房歇息,夜裡風冷,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沈七猛地轉身看他,「你想到辦法了?」
沈三並不確定,「我們勸不動殿下,但或許有別的人可以。」
翌日晨間,沈三就把那位說客請來了。
沈七貓在院外鬼鬼祟祟,看著沈三將寧喧引到院中,馬上就要走到太子的身側,她忍不住嘀咕:「小孩子的話,能管用嗎?」
沈三也攥著佩刀刀柄,也十分緊張,他咽了口唾沫試圖自我說服,「應該可以。」
寧喧蹦蹦跳跳地來到了石桌邊上。
寧修雲原本甚至沒聽到寧喧的腳步聲,直到鼻尖嗅到一股藥香,他才有些奇怪地側頭。
寧喧站在他身側眼巴巴地看著棋盤,躍躍欲試,「叔叔!今日能教喧兒下棋嗎?」
寧修雲沉默片刻,聲音嘶啞地說:「好。」
寧喧歡呼一聲,在另一邊的石凳上坐下了。
寧修雲把放得亂七八糟的雲子收回棋罐,和寧喧新開一局。
然而寧喧卻一下子便從棋路中發現了寧修雲的心不在焉。
寧喧捏著一顆黑子,問:「叔叔不開心嗎?」
「沒有……只是有點擔心一個人。」寧修雲回答道。
寧喧眼珠一轉,立刻想到了他母親說的南疆軍南征一事,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簡叔叔和爹爹一起出征,叔叔你擔心他。」
寧修雲勉強勾唇:「是,喧兒真聰明。」
寧喧以往被他誇讚之後都會開心得手舞足蹈,這次卻表情十分嚴肅,像小大人一樣雙手叉腰,抱怨道:「可喧兒覺得叔叔不聰明。」
寧修雲眼睛有些乾澀的痛,頭昏腦漲,他單手支著頰側,有些好笑地問:「喧兒怎麼會這樣覺得?」
寧喧繃著小臉,道:「我娘同我說,我爹是保家衛國的大將軍,戰場上十分危險,每次出兵迎戰,都會有人回不來。但娘也說了,就算再擔心,也必須要照顧好自己,爹爹出征不是為了讓喧兒整日痛哭,而是希望喧兒能好好生活。」
寧修雲一愣,稍稍直起身子,他注視著寧喧,想知道寧喧這番話是別人教的,還是看到他如此頹唐的一面有感而發。
寧喧說話條理清晰,沒有半點畏縮,和他對上視線時,眼裡也寫滿了不贊同。
——寧喧是真的這樣認為的。
然而一個小孩子都能看懂的事,卻困了寧修雲這麼久。
寧修雲不知道是情愛讓他脆弱,還是簡尋這個人讓他脆弱。
讓他簡直不像他自己,而是變成了優柔寡斷的陌生人。
寧修雲沒辦法昧著良心假裝自己已經不在乎了,他的的確確在為簡尋擔憂著。
良久,寧修雲展顏一笑,道:「喧兒說的對。」
寧喧「嘿嘿」一笑,說:「那叔叔可要認真教喧兒下棋哦。」
寧修雲嘆息一聲:「好。」
寧修雲的這一天,便在和寧喧的對弈中過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