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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嘉興帝盯著床榻頂看了一會兒,呼吸忽然急促起來,抬手猛地拍在榻邊,把邊上收拾銀針的太醫嚇了一跳。
嘉興帝怒喝道:「去把文貴妃給朕叫來!朕有話要問她!」
邊上的太醫看得心驚膽戰,生怕嘉興帝一個怒火攻心再昏厥過去。
十日之前,嘉興帝收到了來自太子的奏摺,看完之後竟被氣到吐血,暈倒後便犯了夢魘之症,遲遲不醒。
原本眾人還不知道太子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直到裴相將一封太子代父罪己的詔書昭告天下,眾人這才知道太子如何忤逆聖上。
人人都以為這次嘉興帝很可能會一怒之下廢太子,沒想到罪己詔好好地發了下去,嘉興帝剛剛清醒,第一件事居然不是懲辦太子,而是召見文貴妃?
太醫冒死勸道:「陛下,您剛醒,切勿動氣啊!」
「還不快去!」嘉興帝聲音嘶啞地吼道。
臥床十日,他看起來簡直像是老了十歲,原本就已經遮掩不住老態,如今竟然隱約透出遲暮的垂死之相。
一眾太醫膽戰心驚,忙不迭地開了藥方便告退了。
離開時剛好和趕來的文貴妃撞上。
「貴妃娘娘萬安。」
文貴妃年逾四十,因為保養得當看著很顯年輕,她長相艷麗,一雙狐狸眼上挑,看著有幾分風流嫵媚,但她為人不錯,性情也和緩,在後宮風評是一等一的好,此時微笑地點頭致意,走進了殿內。
文貴妃面容平靜,進殿後行過禮,並未走到塌邊,便直接跪了下來。
嘉興帝抄起榻邊矮桌上的茶杯朝著文貴妃扔了過去。
他大病初癒,手勁不夠,茶杯只扔了一小段距離便在地上摔了個粉碎,滾燙的茶水濺了幾滴到文貴妃手邊,瑩白的手背瞬間泛紅。
文貴妃連眼睛都沒眨一下,跪得十分穩當。
這當然不是他第一次被嘉興帝叫來發泄怒火,一般情況下這些事都和她沒有關係,但嘉興帝始終覺得寧楚卿是個不安定因素,隔三差五就要來這一遭試探她。
試探她有沒有與南疆的寧楚卿聯繫,試探她有沒有告訴寧楚卿真相,試探她與寧楚卿到底有沒有謀反之心。
「徐文鳶!太子如今在江城,距離南疆如此之近,此番的事,和那賤種有沒有干係!?」嘉興帝雙目赤紅,緊盯著文貴妃,試圖在她臉上發現些蛛絲馬跡。
文貴妃藏在衣袖下的那隻手猛然攥緊,面上卻不顯,沉穩道:「陛下,楚卿將太子看做親弟弟,早就上了奏書會唯太子馬首是瞻,您說的話他都記得,您忘了,他思念陛下,但陛下只說擔憂南疆形勢,楚卿便十幾年死守南疆沒有再回來。」
嘉興帝一擰眉,急促的呼吸在文貴妃平靜的目光中有所緩和。
原本在看完太子的奏書之後他懷疑是寧楚卿暗中搞鬼,但此刻聽了文貴妃的話他又動搖了,他想起當日在殿中,裴相話里話外都在把裴延和裴家從這件事中摘出去。
但誰不知道,太子敬重裴延,也很聽裴延的話。
即便此事不是裴延設計,裴延也有個失職之罪,裴相為了裴家不受牽連,竟然都敢誆騙於他,真當他老了嗎!?
嘉興帝靠在榻上,神色晦暗不明,「文鳶,今日便在這裡侍疾。」
文貴妃低眉順眼:「是。」
文貴妃在崇和殿侍疾三日,第三日傍晚才出殿回宮。
站在坤寧宮中,她望向天邊的雲霞。
她知道,這次的危機過去了。
二十二年前,也是這樣的傍晚,晚霞如血色燒灼,她收到了寧鴻朝的死訊。
她是先帝指給寧鴻朝的未婚妻,只等寧鴻朝從大啟南部歸京便可大婚。
寧鴻朝光風霽月,文武雙全,君子如玉,整個大啟再沒有比他更優秀的男子。
徐文鳶驟然得知愛人身死,懸樑自盡未果,卻被診出了喜脈。
她心知嘉興帝不會讓寧鴻朝的孩子活下去,但他必須保住寧鴻朝最後的血脈。
她跪在剛剛登基的嘉興帝,以最惡毒的口吻叱罵寧鴻朝,說他是如何表里不一,明知道自己心有所屬還向先帝請求賜婚,她說她懷了別人的孩子,與寧鴻朝沒有任何情誼,求嘉興帝放過徐家。
徐文鳶能想到最惡毒的話都用在了她此生最愛之人身上。
嘉興帝平庸,嫉恨自己的胞弟,他為別人貶損寧鴻朝卻誇讚他而沾沾自喜,徐文鳶說動了他,她保住了徐家滿門,保住了寧鴻朝的孩子。
文貴妃長嘆一口氣,對身邊的貼身婢女說:「把楚卿去歲送來的生辰賀禮拿來。」
婢女應了聲「是」,回屋取了一個木匣子出來。
文貴妃打開木匣,裡面赫然是一把華貴鋒銳的匕首。
嘉興帝情況不好,如有閃失,她不會讓自己成為寧楚卿的軟肋。
*
國都形勢險峻,南疆主城,寧楚卿和寧修雲的關係還算緩和。
有寧楚卿帶著一隊南疆軍在前面開路,馬車暢通無阻,兩個時辰便到了南疆主城的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