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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敬宣侯瞳孔驟縮。
瘋了。真是瘋了。這位殿下,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
第66章
敬宣侯府的一夜密談除了兩位當事人之外無人知曉,就連隨行伺候的沈七也只是知道兩人不歡而散,敬宣侯對太子殿下冷臉,偏偏太子殿下說不追究,沈七一腔護主的熱情無處發泄。
寧修雲知道自己的言行在敬宣侯看來和瘋子無異,但他沒想到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敬宣侯這位簡尋的監護人也會拒絕。
離開之前敬宣侯還在叮囑他,簡尋未必能擔當大任,希望太子不要一意孤行。
寧修雲之後再沒登過敬宣侯府的門,接連幾日他都在等著手下的人把江城的後續事宜料理完。
西山抓到的山匪盡數斬首,戰死的士兵下葬、親眷發放救濟金,江城世家權貴抄家、落獄、流放,罪孽深重者梟首示眾,懲處最重的便是江家,嫡系成年男子一律斬首,獄中的江成和也沒能逃過,江城菜市口的血腥味多日不散。
最重要的還有玄青觀血債纍纍真相大白於天下,十幾張罪狀貼在江城各處,必然要讓兇手生前死後都遭人唾罵,否則難消死者親眷的心頭之恨,含冤而死的屍骨被親人收斂下葬,無親無故的則由傅如深找了一處風水寶地集體下葬。
護衛營收斂屍身的手法很高超,到下葬前幾乎沒有太多損毀,極大程度保留了體面,江城百姓自發為冤死者在佛寺立了牌位,以告慰在天之靈。
直到寧修雲巡視完江城駐軍營,沈三才終於給他帶了個好消息回來。
按照路程推算,罪己詔應當已送往國都,護送罪己詔的御林軍因為要費心思把詔書送到郡守府,路上會耽擱不少時間,估計會和梁番前後腳到達國都。
只有一件事不太順利,太子雖然先斬後奏,將罪己詔送至了沿途各城的郡守府上,然而不是所有郡守都會做這種偏幫太子、和嘉興帝作對的事情,大部分人甚至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罪己詔因而只在幾個偏向太子的城池中傳播,遠遠還不到傳遍大啟的地步。
國都,皇城勤政殿。
一身龍袍、頭戴冠冕的嘉興帝猛然將手裡的奏書狠狠擲了出去。
嘉興帝年近六十,兩鬢斑白,再華麗的龍袍也遮掩不住他蒼老的容顏,他站在書案前,臉色非常難看,呼吸急促,怒火中燒,僅僅是把那大逆不道的奏書扔出去根本無法發泄他的怒氣,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更加老態龍鍾。
嘉興帝伸手指著堂下,余怒未消,他吼道:「好一個代父罪己……裴卿,你看看你兒子做的好事!」
奏書摔到了地上,堂下唯一一個站著的人鬚髮皆白,看著比嘉興帝還蒼老一些,他面色平靜,完全不覺得受了屈辱,躬身將面前地上的奏書撿起來查看。
裴相剛被嘉興帝傳喚過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聽門口守著的大太監李和說,太子送了兩封奏書回來,嘉興帝看了之後勃然大怒,奉勸裴相進去的時候多加小心。
嘉興帝這位帝王脾氣非常不好,自從被「斷子絕孫」的流言侵擾,他變得更暴躁易怒,勤政殿裡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血流成河,這也不是裴相第一次被盛怒的嘉興帝叫來了。
裴相輔佐嘉興帝二十餘年,自然知道嘉興帝是個什麼性格,不過來之前他確實沒想到這件事還能和他自己有關。
裴相仔細查看那封奏書,非常直白
地將「罪己詔」三個字寫在題頭,不管是字跡還是行文風格的確都是裴延的手筆,裴延以才情聞名國都,又是負有盛名的狀元郎,嘉興帝再平庸無能,也看得出這狗屁奏書就是裴延寫的。
可嘉興帝怒氣上頭,此時認下,裴家都會跟著裴延一起遭殃,裴相於是面上不顯,神情篤定地說:「陛下,微臣以為,此事並非是逢君的手筆。」
「哦?」嘉興帝狠厲的眼神釘在裴相身上,似乎想聽聽對方還要如何為自己辯解。
裴相八風不動,拱手行禮,解釋道:「陛下,您對逢君的教誨逢君必不敢忘,只有太子殿下主動開口時逢君才會給出破解之法,其餘時候絕不主動建言,因此微臣以為,或許是太子受了江城的奸人蒙蔽,才讓逢君行此舉。」
嘉興帝一手支在書案上,表情稍緩。
裴延是嘉興帝當年親自挑出來的太子伴讀,為的就是輔佐太子。
雖說有裴相力薦,但當時同一批的孩子裡,的確只有裴延更為出眾,也更聽話,嘉興帝的命令都能完美執行,是嘉興帝讓裴延在太子面前藏拙,希望太子能自主思考有所進益。
嘉興帝對自己這個唯一的親兒子感情非常複雜。
他非常看重這個孩子,不僅僅因為寧遠是他唯一的血脈,也是因為寧遠非常像他,就連那為人所詬病的平庸都與從前的嘉興帝一模一樣。
嘉興帝在欣喜之餘,也會對寧遠抱有期望,他希望寧遠像他,但又不要那麼像他,最好能成為一個勝過他的君王。
但他絕對不是想看到太子以下犯上,對他這位父皇昔年所做之事評頭論足。
那奏書明著說代父罪己,實則句句在指責他為君不仁,嘉興帝從登基開始便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這種話,偏偏如今把他面子裡子一併踩在腳底下的卻是最不能動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