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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他遍體生寒,瞥了一眼簡尋手中的那把長刀,又很快挪開眼。
若是二十年前他恐怕
還有勇氣為了嘉興帝盡忠而死,但在江城快活了這麼多年,他心裡那點忠心早就磨沒了。
梁番怕的厲害,竟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寧修雲「嘖」了一聲,轉頭看向沈三:「把他帶下去好好看管,明日派一小隊御林軍押送他回國都。再叫沈七過來。」
沈三一拱手:「得令。」
他走上前,像簡尋來時那樣把梁番拖走了。
寧修雲坐回石桌邊,卻沒有再看棋盤,轉而說:「天色不早了,都回去歇吧。」
簡尋一直聽話,行過禮便走了,只不過表情還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不是在震驚今日聽到的皇室秘辛。
裴延卻坐著沒起身,戀戀不捨地看向棋盤,「殿下,真的不下完這局嗎?」
「不下了。」寧修雲很無情。
裴延哀嘆一聲,知道自己從來不是會讓如今的太子主動遷就的那一個,他起身告退。
兩人擦肩而過時,寧修雲輕聲問:「今上種種作為,估計少不了裴相出謀劃策吧?」
梁番的故事裡總是缺少邏輯,比如嘉興帝如何盛怒之下留下良妃母子,如何南巡只江城受玄青觀觀主點撥,如何讓國師遮掩太子血脈。這其中必然有另一個人在暗處推波助瀾。
裴延的腳步停住,他轉身,向寧修雲又行一禮,語氣難得有些鄭重:「他如何做,為何做,我不知道,但殿下,逢君只會做對殿下有利的事。」
「但願如此。」寧修雲輕聲說,不知道有沒有相信。
兩人在院中分別。
沈七是在幾人走後才到院中的,「殿下,有什麼吩咐?」
寧修雲沉吟一聲,「孤記得,敬宣侯夜裡清醒的時候更多?」
沈七:「的確如此。」
「你去安排,孤要上門拜訪。」寧修雲起身,準備回屋換一件衣服。
沈七便立刻著人背馬,在月色中悄悄趕到了敬宣侯府。
寧修雲這次來的很巧,敬宣侯難得清醒,獨自一人在院中看一份謄寫下來的奏摺,是裴延寫的那份,關於懲辦江城世家的。
「侯爺好興致。」寧修雲走近,一眼便看到宣紙上有力的字跡,看著實在不像一個一身病體的人寫的。
敬宣侯有些驚訝地起身相迎,「殿下怎麼在這個時候來了,微臣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
寧修雲擺了擺手,「是孤來得突然,孤有些事想聽聽侯爺的看法。」
敬宣侯抿唇道:「微臣也有一事,想問殿下。」
寧修雲一挑眉,充分發揮了自己尊重長輩的好品德:「那侯爺先問。」
敬宣侯一愣,沒想到太子會和他謙讓,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問:「殿下究竟是如何看待簡尋的?太子殿下您天橫貴胄,尋兒一無功名二無爵位,除了那一身武藝就只是個在平凡不過的普通百姓,殿下究竟為何如此看重簡尋?簡尋或許可以成為您手中的一把刀,但若是其他……」
敬宣侯就差明說不希望太子和簡尋談感情了。
他從簡尋的反應便知道,太子必然是在簡尋面前做過試探的,而且很明顯,簡尋甚至對自己心中所愛產生了動搖。
等敬宣侯一朝故去,簡尋連個侯府的出身都沒了,怎麼能玩得過手段如此高明、身份如此貴重的當朝太子。
敬宣侯愁得頭髮都掉了一堆,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便只能和太子開誠布公地談談。
然而寧修雲聞言卻輕笑一聲,安撫道:「侯爺大可放心,但凡是簡尋不願意做的事,孤都不會勉強。」
敬宣侯磨了磨後槽牙,不敢放心,因為他知道太子有的是手段讓簡尋為他傾倒,讓簡尋心甘情願。
就和那個醉風樓出身的清倌一樣,簡尋這種沒有過情感經歷的人,根本扛不住撩撥,但凡有一點心動,都會被抓住可乘之機,那一點點心動就會像被撕扯開的口子,越扯越大,直到簡尋無法反抗。
「……多謝殿下。」敬宣侯不太情願地道了謝。
寧修雲見他的話說完,便復又開口道:「那麼侯爺覺得,簡尋未來會如何?或者說,侯爺希望簡尋未來走到哪一步呢?」
敬宣侯沉思片刻,斟酌道:「微臣以為,簡尋可為一方守將。」
敬宣侯雖然不清楚太子為何有此一問,但他十分了解簡尋,清楚簡尋的目標在哪裡,也知道簡尋的極限如何。
寧修雲笑著撫掌道:「但孤以為,簡尋天資出眾,又有孤在身側,可為將,可為相,自然也可……為君。」
這世間大多數人窮盡一生都在追求金錢、地位、權勢、名譽,但只要到達最頂點,所有的一切便都能握在手中。
寧修雲要送簡尋一份最好的禮物,為這場跨越生死的相遇,留下一個完美結局。
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月光下,光風霽月,仿佛隨時會羽化登仙,讓人恍惚中便會相信他所說的話,他向敬宣侯攤開手掌,好像無聲的邀請。
「罪己詔公之於眾,侯爺大概也能猜到今上會如何震怒,孤想跳出困局,做一個新的選擇。」
「若簡尋有此境遇,侯爺可會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