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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多謝殿下。」敬宣侯說道。
寧修雲點了點頭,道:「侯爺好生養病,孤帶了些進補的藥材,還望侯爺笑納。時間不早了,孤要回府了。」
敬宣侯也沒推辭:「謝殿下。」
事情一了結太子便離開了敬宣侯府。
敬宣侯第一次將來客送至正門口,看著太子的車駕遠離才覺得塵埃落定,心情一放鬆腦袋便開始發暈了。
他本就是被侍從強行喚醒,能撐著和太子交談這麼就已經是極限了。
敬宣侯被門房攙扶著往回走,回到正院一眼便看到了牆邊壘起來的一堆禮盒。
敬宣侯:「?」
「這是誰送來的?」
門房答道:「侯爺,這是太子殿下的贈禮。」
贈禮……至於這麼多?他這條命有這麼金貴?
敬宣侯昏沉中咬牙道:「派人告訴尋兒,讓他得空回府一趟。」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有些不安。
希望是他的錯覺吧。
*
寧修雲回府之後立刻進了書房。
他扯了一張宣紙攤開,道:「沈七,研墨。」
「是。」沈七拿起墨條研墨,暗中揣摩,詢問道:「殿下,需要召見簡公子嗎?」
方才在敬宣侯府中寧修雲明顯的異樣連敬宣侯都感受到了,何況是跟在太子身邊的沈七。
似乎聽了簡公子的事情之後,殿下有所動容。
然而寧修雲卻沒應下,他拿起狼毫拎在手中,似乎在思索如何下筆。
「孤要給他一個驚喜。等孤寫完,你再去叫他。」
「是。」沈七樂呵呵地應了。
寧修雲沾了點墨開始書寫,沈七站在邊上,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些許宣紙上的內容。
沈七拿著墨條的手猛地一抖,隨著太子奮筆疾書,她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
她抖著手把墨條放在硯台邊上,後退幾步猛然跪地。
「殿下恕罪!還請殿下三思……此事萬萬不可!」沈七聲音都恐懼地變了調,太子殿下必然知道她能瞥見那些字。
那些字……大逆不道,但凡不是太子親自所寫,換成任意一個人都夠死上幾百次了。
就算是太子,這也是兵行險著,一旦公之於眾根本沒有回頭路可走。
寧修雲輕哼一聲,「你怕了?別怕,孤不會做自斷後路的事。」
沈七聲音顫抖:「屬下不怕死,但殿下千金之軀,就算不管此事也未嘗不可。」
寧修雲恰在此時停筆,他看著桌面上寫滿字的兩張宣紙,道:「召見簡尋。順便派人去驛館把裴延請來。」
沈七知道太子不會改變心意,她長嘆一口氣,「屬下知道了。」
和沈七的恐懼相比,寧修雲此刻輕鬆多了。
這張宣紙上所寫的,是他要送給簡尋的禮物和賠罪。
他拎著宣紙到正堂等人,宣紙平放在桌面上,墨跡干透之前簡尋便到了。
這人雖然帶著一身傷,但腳下生風,看著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衣袖和手上都沾了點墨,好像之前也在寫字。
寧修雲一挑眉,心說他們可真是心有靈犀。
他單手撐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簡尋行禮。
簡尋來這裡是為了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他。
寧修雲舌根泛酸,瞥了一眼簡尋的唇,忽而伸手放在了自己臉上的鐵面具上。
簡尋一抬頭便看見這幅場景,心生疑惑:「殿下?」
這個動作他有些熟悉,之前在西山營帳里太子也是這樣,好像要揭下面具一樣。
——揭下面具。
簡尋瞳孔一縮,眼睜睜看著太子將那個礙事的鐵面緩緩摘了下來。
那動作仿佛在他眼中放慢了百倍,從太子那眼熟的下半張臉開始,一點一點,五官全部展現在他眼中。
這是一張和修雲完全不相似的臉,眉眼秀氣,有幾分俊美卻完全達不到讓人一眼盪魂的地步。
「傻了?」太子殿下懶洋洋地問。
簡尋也是在此時才發現他下意識屏息了,看到這樣一張陌生的臉,他才發覺自己心中居然還藏著些許隱秘的期待,落空之後,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屬下……」他嘴唇囁嚅,心說這真是他能看的嗎?
寧修雲勾唇,狡黠道:「看到了孤的臉,你就跑不了了。看看這個。」
他將桌面上的一張宣紙遞給簡尋。
簡尋動作僵硬地接過,下意識便打開了手裡的宣紙。
「上乃下詔,深陳過往之悔……江家陽奉陰違,篡改秋闈名單,徇私舞弊,有簡家兒郎上表陳情,朕感念江家過往之功並未追究,實乃朕之過也……」*
簡尋只看了短短几行,手立刻顫抖起來。
——這竟然是一封太子代筆的「罪己詔」。
詔書的前半段,說的便是簡尋父親舉報江家徇私舞弊卻被粉飾太平一事。
簡尋腦海中一瞬間竄出許多疑問,太子如何知道簡家舊事,太子為何代父罪己,太子又緣何將這草擬的稿子交給他看?
太子為何……以此誠意待他?
簡尋腦子裡嗡嗡作響,他許久都不回憶往事,不願回憶,也不能回憶。父親曾在彌留之際告訴他,要好好活著,不要陷在他的死亡中,他自作自受,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跟著陷入泥沼。這個鬱結於心最終身死的男人,終於在死前覺得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