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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寧修雲輕笑一聲,又問:「若是當日我沒有選你,你便會去南疆?」
簡尋不覺得這是不能說的事,按照他多日的觀察,太子殿下並非心胸狹隘之人,必然不會因為他曾有入五皇子麾下的想法便發怒。
於是他坦然道:「正是。」
寧修雲嘆了口氣,感慨道:「孤這種人,上有兩位皇兄,卻只有孤憑藉嫡出的身份占得太子之位,文不成武不就,天下人都說孤是庸才,哪裡有值得追隨的地方。」
這話倒不是寧修雲胡說的,而是原主所面臨的真實現狀。
原身寧遠是大啟朝嘉興帝的七皇子,上面還有兩位庶出的哥哥,三皇子寧炎猙,五皇子寧楚卿,其餘幾位兄長皆早亡,甚至於寧遠都是嘉興帝的老來子,跟最近的五皇子也足足差了八歲有餘。
嘉興帝膝下子嗣不豐,但也絕不算少。
三皇子寧炎猙素有才學,被嘉興帝派去掌管禮部,負有盛名。
至於五皇子寧楚卿,這人更是少時起就跟著外祖遠赴邊疆,自小在南疆長大,之後順理成章拿下了南疆兵權。
此二人一文一武,各有優勢,但對比一下什麼差事都要依靠裴延這個心腹,沒有任何優點的寧遠,看起來這兩人更適合繼承大統。
朝臣如此認為,百姓如此認為,唯有嘉興帝一人好似豬油蒙了心,自立了太子之後便無廢棄的打算。
就好像等著他這個平庸的兒子,會想一塊原石一樣被打磨成熠熠生輝的珠寶。
嘉興帝大概沒有想到,他期待的原石內里被調包了,即便是一層接一層的偽裝,也遮不住自內而外的華彩。
寧修雲也有想過,若是原身沒有死在那場大病中,之後還會不會有翻身之日。
——大概不會,畢竟頑石放得再久終歸也只是頑石,就如同原書的結局一般。
寧修雲說這話明晃晃的自貶,聽得身後兩個護衛都跟著連連皺眉。
簡尋聞言也搖了搖頭,說:「屬下有眼睛,會自己去看,殿下寬仁待下,心細如髮,愛民如子,和傳言中並不相同。」
平心而論,太子身上很少見那種掌權者慣有的目下無塵。
只有在接風宴上,與傅如深對峙之時,才顯露出淵渟岳峙、深不可測之感。
簡尋於大啟皇室沒有半分好感,但若是太子這種人,倒也願意並不反感。
寧修雲輕笑了聲,道:「今晚也沒給你蜜餞啊?」
簡尋愣了愣,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太子是在誇他嘴甜。
「屬下是在說實話。」
寧修雲嘴角噙著笑意,說:「孤知道了。今日你便先回去歇吧,沈七馬上會回來。」
「屬下明白。」簡尋附身拜別。
兩人在夜色下的庭院中分開。
寧修雲目送簡尋的身影消失在庭院中,他嘴角緩慢拉直,一絲笑意也無。
寧修雲自石凳起身,冷聲問:「沈七傳過信了嗎?」
身後的沈九上前一步,應聲道:「殿下,約莫今夜子時,消息便會傳回。」
*
簡尋離了正院,便向自己前幾日住宿的東院走去。
東院裡以往就沒什麼人,加之太子今日好像派了不少護衛出去,這會兒就顯得更加安靜寂寥了。
周遭一旦寂靜下來,人就願意胡思亂想。
那被太子劍指咽喉時的場景又浮現在了眼前,簡尋心亂如麻。
他非常想現在不顧一切地追出江城,去看看修雲是否平安。
簡尋覺得自己荒謬的想法都是來自對修雲的思念。
十幾天不見了,他的信紙都寫了好多張,卻一直沒等來小孔雀。
哪怕他知道,江城至湘城路途遙遠,修雲又是乘坐馬車,不可能那麼快到達目的地。
理智在如此勸說他,但感性不會,只會讓簡尋糟糕的心情愈演愈烈。
索性今夜大概是沒辦法入眠,簡尋便在院中練起了拳法。
他試圖揮散腦海中那兩道不斷重合的身影。
一直到大汗淋漓,簡尋席地而坐,腦海里那點念想仍然揮之不去,甚至逐漸凝實。
太子寧遠因國師預言從不以真容示人,簡尋也從來沒見過太子的真容。
可但看下半張臉,太子和修雲也並無相似之處,簡尋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有
這般不切實際的念頭。
他抬手砸了自己一拳。
這一拳下手不輕,整個頰側都瞬間腫了起來。
他感受著臉上的疼痛,神情複雜。
恰在此時,耳邊傳來細微的破空聲。
簡尋抬頭一看,就見一隻藍羽鴿子如還巢一般飛速向他撲來。
——是小孔雀!
簡尋眼前一亮。
他一抬手,小孔雀便立在了他的手臂上,「咕咕」叫了兩聲。
簡尋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從小孔雀爪子邊的信匣上取出了信紙。
待他看清了里面寫了什麼,頓時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馬車已經到了蓉城,這裡四季花開,數秋海棠開得最美,我與管家家僕協商,會在蓉城小住片刻。一切安好,不必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