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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簡家世代忠君,是大啟皇室的忠實擁躉,即便已是平頭百姓,也對君主有著狂熱的追求,每一個簡家後嗣此生唯一的追求便是功成名就,報君黃金台上意。
簡尋的父親帶著這樣的希冀前去面見嘉興帝,卻只被斥責心懷不軌,庭前杖責三十,沒要了這位柔弱書生的命,卻徹底擊垮了他的靈魂。
多年的信念一朝崩塌,就像山呼海嘯一般將他壓垮。
久病床前,鬱鬱而終。
敬宣侯想到往事,心頭湧上一股酸澀,他拿起酒瓶,將三個白瓷杯分別斟滿。
傅如深拆開那包花生米,無需碗碟,直接將油紙平鋪在桌上,他放的動作極穩,一粒也沒有撒出來,好像對這個動作十分熟練。
「去面聖之前,簡兄還想著當夜能與我們小聚,左不過是想吹噓一下自己的功績。」傅如深摸了摸鬍鬚,打趣道。
敬宣侯聞言也輕笑了幾聲,長嘆道:「往事不堪回首……只是苦了尋兒,獨自一人面對這痛苦的抉擇。」
簡尋那時已經記事,知道父親為何身死,他自那之後也成了簡家族譜中唯一一個異類。
忠誠與反叛兩種念頭撕扯著簡尋的精神,讓他一度難以從苦痛中脫離,所以敬宣侯送他去城外習武,希望簡尋能專注於其他事情。
當初設計讓簡尋去到太子御前,敬宣侯還心中惴惴,怕這孩子沒個分寸,衝撞了太子,但看如今的情形,簡尋應當還沒有原形畢露?
而一提到簡尋,敬宣侯就想到了簡尋如今的處境,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那蒼白的臉上帶著些許的不解。
「短短半個月,可真是世事無常,都說太子寧遠如何昏聵無能,卻不想一個人的變化竟會如此之快。但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優待尋兒,便是讓尋兒成為眾矢之的,好一個太子……他到底想做什麼……」
但旁人早就知道太子伴讀、當朝宰相之子裴延已經在太子面前失勢,後一個眼看著上位的護衛營統領卻又忽然遭到貶斥,導致現今太子近前的紅人,似乎只剩下了簡尋一個。
但凡是個有些手段的上位者,都不會將自己推到無人可用的地步,太子如今這番行徑,實在讓人琢磨不透。
而最關鍵的一點,為什麼是簡尋?
僅僅是因為護衛營統領幫忙美言的那幾句?這難道就足以讓太子對簡尋如此優待?
太子心腹的位置,說得好聽是得道飛升,說得不好聽便是眾矢之的,是眾人眼前的一面靶子。
傅如深對此倒是很樂觀:「依我看,尋兒有那個本事,就算被針對也必然能化險為夷,倒是你我,老了,不中用了,連一個小小道觀都除不掉。」
敬宣侯一拍桌子,厲聲道:「那臭小子年歲見長,翅膀也硬了,做事也不與我商量,留下那麼大一個爛攤子!」
「稍安勿躁。若不是尋兒動了手,你我根本拿玄青觀毫無辦法。」傅如深老神在在地安撫道。
他們二人手中沒有多少可用之人,在武力上更是欠缺,雖然能將探子安插道駐軍營中,在事後駐軍營調查玄青觀血案時進去搜索罪證。
但從結果來看,可以說是失敗得很徹底。
敬宣侯語氣冷冰冰地說:「是要多虧了他,道觀里的帳冊至今沒有找到,你要如何取信於太子。」
傅如深聞言尷尬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視線亂飄:「這,這,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別急啊。」
敬宣侯發了一通火氣,身上的困意也消了個乾淨。
他兀自坐在那裡平復心情,就見對面那個嘴饞的已經花生米下酒,吃得津津有味了。
酒香將他的饞蟲勾了起來。
敬宣侯將屬於簡尋父親的那杯酒傾倒在地,拿起了自己那杯。
傅如深頓時嚇了一跳,勸道:「你那身子還是別飲酒了,最近如何,可有好轉?」
敬宣侯飲了一口烈酒,輕咳幾聲,暢快道:「毒入肺腑,無藥可救。若是能將江城徹底肅清,死而無憾。」
*
臨時太子府。
寧修雲坐在書房裡,手里拿著中書令寫完的記檔。
這位中書令實在是個能人,能抽空幫沈三編完一個話本子不說,還能在一個下午的時間裡就把關於太子巡視郡守府的記檔編好了。
雖然他在對嘉興帝南巡的記檔里破口大罵前人的不真誠,但到了自己親自上陣的時候,胡編亂造也毫不手軟。
而且許是覺得不能浪費自己寫出來的話本子,簡尋也在其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影子。
甚至將「太子親信」這個詞用在了簡尋身上,這種稱謂怕是簡尋自己都說不出口。
但寧修雲看得十分滿意。
和敬宣侯府那兩人揣測的不同,寧修雲其實什麼也沒想,只是覺得,一樣還一樣。
他不在意裴延的想法,也知道沈三不會對他做的任何決定有所質疑,所以他要用這兩個人,給簡尋造勢。
簡尋是太子親信,日後會屢建奇功,再入南疆戰場,拿到戰功,封侯拜相,甚至……
寧修雲合上手中的書卷,輕嘆一聲。
他自作主張毀了簡尋的康莊大道,自然要還給他一片通天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