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頁
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因為木匠流了不少血,染在麻袋上,看起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隨後通知前院的同僚撤退,護衛們圍著太子的車駕,一路護送至臨時太子府。
寧修雲下了馬車,走回正院,沈七跟在身邊,詢問道:「殿下,那個木匠要怎麼發落?」
寧修雲隨口道:「傅如深手裡沒有一兵一卒,這人放在郡守府,只怕會死得悄無聲息,反倒是太子府,少有人敢進來。」
沈七眼前一亮,心裡稱讚太子殿下思慮周全,應聲道:「屬下明白。」
沈七帶著人去安頓木匠,到正院正堂的這短短一段路程,走著走著便只剩下寧修雲和簡尋兩個人。
等到進了正堂,寧修雲在主位上坐下,一扶額,只覺得頭痛欲裂。
方才急火攻心,寧修雲壓著沒有表現出怒火,這會兒都一起發作了。
他撐著下巴閉目養神,聽著正堂內另一個人的呼吸,開口道:「你即心有疑惑,不要藏著掖著,但說無妨。」
下一刻,簡尋的聲音響在了寧修雲耳邊:「江家的累累罪行,江城百姓人人皆知,殿下為何不直接差人查明直接發落了江家,一勞永逸。」
寧修雲睜開眼睛看向簡尋,輕聲道:「你覺得江家能在江城作威作福這麼久,手裡難道會沒有底牌嗎?」
簡尋一愣,道:「這……江家的確幕僚眾多,家底豐厚,江成和又有爵位在身,但這些對殿下來說,應當算不了什麼。」
「算不了什麼……簡卿竟是這般高看孤嗎?」寧修雲樂了,連頭痛都減退了三分。
他直起身子,將江城如今的形式掰開了揉碎了講給簡尋聽:「江城如今的各方勢力,傅如深是其中最弱的一支,原因不必我多說,他手中那幾個郡守府的護衛,恐怕都比不上隨意一個世家豢養的私兵。大啟雖不准屯兵,但只說是護院,地方官員都會賣世家一個面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江家到底有多少『護院』,孤還不清楚,但比起孤如今手下的這些人,只多不少。」
「天高皇帝遠,兔子逼急了還會咬人,何況是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寧修雲悠悠地感慨道。
簡尋頓時沉默了,因為他知道江城的情況遠不止太子說的這般,實際還要棘手的多。
因為江城駐軍不但和郡守傅如深異心,還已經被江家腐蝕,駐軍營中但凡有些權利的將軍、士兵長,都是江家幕僚。
在這種情況下,傅如深想要清理江城的污穢簡直難如登天,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太子手上。
可太子實際也捉襟見肘,兵力不足便是如今最大的弱勢,除非能對江家一擊即中,連根拔起,否則便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既然如此,莫非太子是不打算管江家的事了?
簡尋心裡一股無名火起,不消片刻就燒得他肺腑生疼。
他本以為太子是不一樣的,不會對江城這個爛攤子置之不理,可如今看來並非如此。
火氣上頭,簡尋說話也失了分寸:「殿下的意思,便是相對江家聽之任之?任由這些人欺凌百姓?」
寧修雲深深地看著他,知道他此時的怒火從何而來。
原書中未提及簡尋在江城的往事,但簡家究竟如何寞落,還是說過一二。
當年嘉興帝南巡至江城,恰逢江家老侯爺剛剛舉家遷入江城,老侯爺乃是三朝元老,在奪嫡之爭中多方斡旋,原是先太子一黨,後來先太子不知緣由暴斃而亡,老侯爺急流勇退來到江城,但他麾下子弟眾多,在朝中根基深厚,不是舉家遷往江城便能斬得斷的。
彼時嘉興帝剛剛登基,他尊敬這位元老,在有人告江家御狀時,秉持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大事化了小事化了,致使含冤者死不瞑目。
而當時告御狀的是位年輕的秀才,伸冤未果,被此事困頓幾年,最終鬱郁而亡。
這個秀才,便是簡尋的父親,曾經才學僅在敬宣侯之下,原本意氣風發的青年人,卻在此後一蹶不振,沒幾年便撒手人寰。
簡尋的母親早在生他時便難產血崩而亡,其父一去,簡家便只剩下簡尋一人。
此後多年寄人籬下,雖然敬宣侯待他不錯,但簡尋到底失了親緣。
簡尋眼中的慍怒看得寧修雲心尖發疼,他似乎能想像到年幼的簡尋舉目無親時的茫然和恨意,他如此抗拒皇室中人,皆源於此。
寧修雲長嘆一聲,開口道:「孤在你眼裡,便是個窩囊怕事的?還是說,你也覺得孤是冷血薄情之人?」
簡尋被這一句反問拉回了理智,他平復了一下心情,再度詢問道:「可今日,那木匠不顧性命只為給兒女伸冤,殿下為何……如此憤怒?」
寧修雲差點又氣笑了,他道:「你果然是傅如深派過來的臥底?傅如深以冤情相要挾,只為了借孤的手除掉江家,這些你分毫都看不見?」
簡尋的確不懂,他反問道:「可若結果是好的,殿下何不順水推舟?」
——但那樣的話,身居高位者和傀儡何異?絲毫沒有主見,只能被手底下的人裹挾,被迫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