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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你獨自一人,又與江成和結怨,如何能躲得了江家的排查,混進府中?是誰幫了你?」寧修雲聲音淡漠地問。
木匠身子伏得更低,道:「並沒有人幫助草民,都是草民一人所為。」
寧修雲輕嘆一聲。
木匠對背後指使之人三緘其口,說明那人也很為木匠著想,言明利弊,再把選擇權交到木匠手上,決定是否要成為刺向江家的第一柄利刃。
然而在昏暗的角落掙扎無望之人,突然窺見天光和希望,怎麼可能說出一句拒絕的話來。
這手段委實不算多光彩,但很高明,殺人不見血。
但凡太子沒有發現其中關竅,他都會步入圈套之中,一旦和木匠共情,便成了被人操縱的棋子。
借刀殺人,不外如是。
可寧修雲生平最恨遭人暗中擺布,他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方式逼迫他做選擇。
一旦開了這個先例,後來者只會蜂擁而上,倒時他便徒有太子之名,實則為人魚肉。
寧修雲雙眸之中並無慈悲,語氣淡漠地說:「你倒是個知恩圖報的。裴延,告訴他,行刺太子,該當何罪。」
「回殿下,按照大啟律法,行刺太子未遂,當判絞刑。」裴延笑眯眯的,眼含欣慰,完全沒有因為木匠的慘痛經歷而心軟分毫,涼薄至極。
「草民……不懼……只求太子開恩,讓草民一雙兒女沉冤昭雪。」木匠縮在原地顫顫巍巍地說著。
簡尋站在太子身側,眉頭皺得快能夾死一隻蒼蠅。
他剛抓到這個犯人時就發現了不對勁,這人就坐在後廚門口的板凳上,看到護衛的長槍不躲不閃,好像早就知道有這一天。
但他沒想到個中原委竟是這樣艱辛。
簡尋在江城行走兩年,自然知道江成和是個什麼貨色,見太子似乎要對堂下的木匠進行懲處,忍不住出聲:「殿下……」
然而寧修雲一抬手,制止了他,道:「不必多言。」
太子從座位上站起,正準備開口下決斷,就見堂下站著的傅如深上前一步,跪拜行禮,長嘆一聲,道:「請殿下網開一面,他能入府,乃是微臣派人疏通了關係。微臣無能,明知江家累累罪狀,卻找不到證據,不能將其繩之以法,只能為冤屈者出此下策,請殿下賜罪。他的所有罪責,微臣一力承擔。」
寧修雲輕笑一聲,道:「孤知道這天下人都說,孤昏庸無能,難當太子之位,國都的文武百官都如此想,也不怪傅大人不肯信任孤。」
哪怕他剛一入城,就給全了傅如深面子,明晃晃地告訴所有人,他是站在傅如深這一邊的,傅如深也沒有給他一點信任。
反而以此手段做威脅,想逼他就此對江家下手,將江城裡因江家而起的烏煙瘴氣肅清乾淨。
求人辦事還要有個態度,傅如深卻連基本的尊重也無。
到底是傅如深太過固執、太子的名聲太差不可信任,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過前車之鑑,才不敢如此輕信皇室中人?
「一切都是微臣之過。請殿下責罰。」傅如深再次跪拜,竟是一句也不肯為自己辯解。
邊上的傅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腦門冷汗,不知道事情怎麼會急轉直下,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
在他的印象中,父親行事一向謹小慎微,今次怎會這般情急,實在是太過火了。
傅景正要跟著跪拜下去,就聽主位上的太子再度開口:「好,很好,傅大人愛民如子,孤若再追究下去,豈不是太過不近人情?」
寧修雲眯了眯眸子,朗聲道:「今日正堂之事,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若有人問起,便說簡卿已將投毒者抓到,就地正法,以儆效尤。至於江成和身上的血債,孤本也決定交給傅大人處理,孤指派一隊護衛給你,務必找到江成和的罪證,最後能清算多少,還要看傅大人的本事。」
「至於這個人,孤便帶走了。」他伸手指了指堂下跪著的木匠,一甩袖口,大步離開正堂。
經過傅如深身邊時,太子長長的蟒袍擦過一道暗灰色的影子,隨即留下一句冷言:「傅大人日後做事,還需三思而後行,孤念你一心為民,既往不咎,再有以下犯上的作為,孤決不輕饒。」
太子先出了正堂,幾位下屬也立刻跟上。
唯有裴延在太子的身影消失之後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臉上絲毫沒有被罰跪的難堪。
他緩步走出正堂,門口少年隨侍見到他的身影立刻迎了上來,問:「公子,您沒事吧?」
「半個時辰都沒到,能有什麼事?」裴延拍了拍衣襟上的灰塵,不甚在意地說。
少年隨侍鬆了口氣,又問:「那案子已經結了?我看殿下已經把
護衛撤走了。」
裴延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半點狼狽都沒有,又是一位翩翩君子,他興味盎然地叮囑:「殿下說了,投毒者已被簡公子繩之以法,你便將這個消息,告訴車隊那幫閒人吧。」
*
沈七雖然不知太子帶走這個木匠意欲為何,但也妥帖地著人將木匠裝進了麻袋裡,當成「以儆效尤」後的屍體抬出了江家的這棟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