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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寧修雲斜睨他一眼,笑意盈盈:「就從……這位傅家的景公子開始吧。」
簡尋略一點頭,想了想,便開始了:「屬下與傅景是舊識,家父曾與傅大人、敬宣侯是至交好友,屬下與傅景也是少年相識,家父故去之後,傅大人曾想讓屬下走讀書的路子,屬下拒絕之後便在叔父的引薦下找了個師傅學武,自此離開了江城十年有餘,兩年前師傅說可以出師了,這才回到江城,與傅景也是在那時再見面的,從前往來不密……」
聽到這裡,寧修雲就已經歇了心思,知道二人是父輩傳下來的友情便覺得足夠了。
但他主動提的話茬,這會兒也不好直接打斷,只能任由簡尋語速緩慢地講下去。
寧修雲聽了一會兒,只覺得這人實在不是說書的好苗子,講故事長篇累牘不說,連點起承轉合都沒有,讓人很難沉浸其中。
簡尋還是個實心眼,講到哪一段故事就開始事無巨細,把江城當時的風貌都描述了個七七八八——寧修雲哪裡是想聽這些。
而且簡尋的聲音對於寧修雲來說太熟悉了,簡尋是他重活一世至今以來最親密的人,被這道熟悉的聲線在耳邊念叨些有的沒有,寧修雲思維都飄了出去。
人一變得安心就會感到睏倦,於是簡尋說著說著,偶然一抬頭,就見太子殿下已經安然合上了眼皮。
簡尋講故事的聲音戛然而止,看來他還沒有覺得口乾舌燥,太子殿下便先一步覺得枯燥了。
他一轉頭,便見沈七向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簡尋閉上了嘴,向後退到和沈七並排的位置上。
他的目光下意識打量了坐在桌前閉目養神的太子。
太子殿下穿著一身深色常服沉悶而嚴肅,髮髻卻並不威嚴,幾縷長發蹭到脖頸間,即便是坐著,他也脊背挺直,緊繃程度好像一道拉滿的弓弦,岌岌可危,再撐開一點或許都會錚然斷裂。
太子心細如髮、寬仁待下,一眼就能看穿傅景看似天衣無縫的伎倆,但這似乎還只是冰山一角。
或許這個人,並不會像其父嘉興帝無能。
簡尋忽然覺得,當時在敬宣侯府,叔父與他說的,大啟皇室也並非都是面目可憎之人,這番話也還是有些道理的。
至少這位太子殿下不會如此。
*
寧修雲好久沒有睡眠質量這麼好過了,但有些遺憾的是,他後來才聽沈七說,簡尋當日說了不少少年時候的糗事,他一個字都沒聽見。
於是當日晚間,寧修雲洗漱之後便讓簡尋接著之前的故事繼續講。
兩人隔著一個屏風,簡尋語氣平和地講述兒時到莊子裡跑馬,不小心把草場邊的稻田踩壞的小事。
說著說著,便注意到屏風之後太子殿下的呼吸聲綿長起來。
簡尋:「……」
他神情複雜,合著太子殿下是發現了快速入睡的好辦法,這才把他叫到身邊問些有的沒的?
見太子殿下又睡著了,簡尋也鬆了一口氣,他的十九年人生除了少數一些深刻的回憶,其餘時候都乏善可陳,太子殿下再這麼刨根問底下去,下次簡尋就只能磕磕巴巴地現場胡編亂造了。
一回生二回熟,他輕手輕腳地退出內室,代替沈七守夜。
太子殿下沒給他安排事務,但護衛營的人每日忙得團團轉,簡尋也不好自己一個人歇著,於是和沈七輪班倒。
他站在內室門口,從衣袖裡摸出一截紫檀木,這東西已經能看出簪子的雛形,簡尋用磨石慢吞吞地打磨邊緣。
太子府里條件有限,簡尋手邊沒有刀具,只能如此了。
他自從臨時把那枚不完美的木簪送出去之後,就一直有在練習著雕刻手法,想著總有一日能送修雲一個更好的。
磨著磨著,他抬頭看了一眼夜空,明月高懸,月光皎潔,卻無星光應和,略顯單薄。
不知道修雲的馬車如今到了何處,但總歸,都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
*
第二天寧修雲醒來時還百思不得其解,實在不明白簡尋的故事為什麼那麼有魔力,讓他聽著聽著就不自覺地進入了夢鄉,明明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才對。
不過寧修雲暫時沒有時間思索這個,轉過天便是接風宴的時候,地點定在江家的一處宅邸。
作為江城第一富,江家的宅邸真是多如牛毛,能倒出來一個做臨時太子府。也能單獨拎出來一個用作接風宴的場地。
本來這種事合該郡守傅如深來安排,可惜傅大人家底薄得可憐,實在沒有這種拿得出手的地方辦一場接風宴。
不過傅如深一向信奉誰主張誰操辦,原本太子體恤傅如深告訴他一切從簡,但江城權貴不這麼想,這幫人自然不希望太子因為傅如深把他們都看扁了。
他們至今仍然認為,太子會在十里長亭對舉薦青年才俊的世家權貴疾言厲色,都是因為傅如深提前上了眼藥,於是繃著一口氣想靠這場接風宴找回場子。
寧修雲在一眾護衛的跟隨下來到了接風宴安排的宅邸。
一隊人裝備精良,各個穿著軟甲拿著佩刀,看著不太像是去參加宴會,反倒像是要去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