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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簡尋的表情、行為、乃至說話的語氣,無一處不恭敬,但寧修雲看得出來,這人在那裡脊背挺拔,即便俯首低頭,仍然挺直如松柏。
畢竟他姓簡,江城簡氏遺孤。
他很好奇簡尋為何會來太子身邊自薦,不管是按照原書的走向還是以他對簡尋的了解,這人合該去南疆戰場發光發熱,而不是在這裡給太子做隨侍。
簡尋會違背本心留在江城,無非是為了別人……為了誰?
是傅如深這個眼看著要和江城世家叫板的長輩,還是別人?寧修雲無從了解。
他們之間情愛牽扯、糾纏不休,但對彼此的本性乃至過往一概不知。
單憑原書中對簡尋未來豐功偉績的撰述,寧修雲很難將那個書中為人稱頌的帝王和如今青澀又誠摯的簡尋聯繫在一起。
一直到這個時候,寧修雲才正視了這個問題,他其實並不了解簡尋,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環境、什麼樣的經歷造就了如今的他。
寧修雲眉毛一皺,眉骨壓出一道厭煩的陰影,但臉上那張鐵面具將他所有的情緒壓在皮囊之下,看著更像一尊僵硬的石像,麻木不仁。
但當他將視線放回簡尋身上,看著這個人等在那裡,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這位太子身上,寧修雲心裡又莫名生出些愉悅。
他何必糾結那麼多,至少現在簡尋落到了他手裡,他有幾個月的時間慢慢挖掘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
而他,當朝太子,還是個未來會招致天下人唾棄、也同樣被簡尋厭惡的惡人,既然是惡人,就該做出些惡人的樣子來。
寧修雲放鬆了肢體,依靠著桌子,一手支在頰側,隨口問道:「免禮。傅如深遞上來的名冊說,你出身敬宣侯府,你和敬宣侯是什麼關係?」
簡尋答道:「侯爺與我父親是至交好友,我父母亡故後,叔父對我照拂良多。」
至交好友……
寧修雲琢磨著這四個字,手放在桌案上輕輕敲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正堂內突兀地靜了下來,只餘下指骨與桌面碰撞發出的細微聲響。
簡尋就在這個間隙里用餘光打量著主位上的太子。
太子寧遠,這位皇室血脈、未來的大啟天子,並沒有簡尋想像的那種威嚴莊重。
即使那一身蟒袍華麗而肅穆,這人舉手投足之間的慵懶灑脫仍然遮掩不住。
不像是威重的皇親國戚,連帶著那人臉上的一副鐵面具都透出些古怪來。
這天下無人不知太子身上的批命,知道對方乃是為了大啟國運不可在外展露真顏,簡尋卻覺得這更像是太子防備他人窺探的手段。
這樣的想法剛一冒出來,坐在那裡的太子卻好似聽見了他心中所想,站起身緩步走到了他面前。
簡尋有些做賊心虛,身上的肌肉都下意識繃緊了,擺出了少有的防備姿態,好似面前這位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寧修雲也覺得有些稀奇,但現在他打算做些更稀奇的事。
他語氣淡漠地命令道:「抬起頭來。」
簡尋依言抬首,兩人目光相接,隔著那層遮掩面目的鐵皮,簡尋驚覺這雙漠然的眼睛看起來竟有幾分熟悉。
他正在腦海中思索這熟悉感從何而來,太子便略彎了彎身,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進了些許,那人目光帶上些許玩味,輕聲說:「敬宣侯既然把你送到孤這裡來,有和你說過讓你做些什麼差事嗎?」
「殿下隨意吩咐便是。」簡尋搖了搖頭,如此說道。
「什麼都可以?哪怕是你不願做的?」寧修雲目光危險地在簡尋身上流連,□□的暗示已經送到了簡尋耳邊。
簡尋不明所以,只答:「只要能為殿下分憂。」
簡尋不明白太子殿下為何如此問,在其位謀其政,如今他就是被派來給太子調遣的,自然要聽命行事。
寧修雲嘴角慢慢拉直,發現面前的青年是真的沒有從他逐漸越界的話語中發現一點端倪,思想乾淨得不像話。
明明在醉風樓時還總是會被他的話語撩撥,如今換了個身份,簡尋和變了個人似的?
就仿佛離了「雲公子」這個人,簡尋腦子裡關於情愛的那根弦就徹底斷了,他不會再去想那檔子事,估計滿腦子都是些出人頭地的念頭了。
被那雙目光清正的眼睛盯著,寧修雲居然少見地有些赧然,覺得自己現今的行為和調戲有夫之夫沒什麼區別。
——雖然那個「夫」根本就是他自己。
第27章
仿佛迎面被潑了一盆冷水,寧修雲那點歪心思都在簡尋的注視下消退了個乾淨。
他一時間還有些難以轉變身份,在對待簡尋的態度上,下意識就用了最熟悉的方式,實在不應該。
此時寧修雲向後退了幾步,目光驟然冷淡下來,好似短暫的試探到此為止,他冷漠地吩咐道:「沈七,簡卿既然有這樣的覺悟,就先讓他跟著護衛營的做事。」
跟幾位同僚在正堂內當了半天透明人的沈七走上前來,應聲道:「是。」
沈七旁觀了半天,此時滿心恨鐵不成鋼,深覺這位蕭…簡公子,真是個榆木腦袋,竟然硬是不接太子殿下的話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