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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若是你情我願也便罷了……
但修雲拒絕了對方。
簡尋莫名鬆了一口氣,好像修雲不再接受恩客對他來說是件好事一樣,連攥緊的手都略微鬆開。
修雲眸光流轉,單看表情就知道面前這男人對他和外人接觸一事很在意。
不說是否與情愛有關,單是前幾日還在自己身下輾轉承歡的人,轉頭又上了別人的床榻,將心比心,修雲自己也受不了。
是人都會有獨占欲,不管欣賞的人或物是否真的屬於自己,人心底骯髒的慾念都會叫囂著將入侵者趕出去。
簡尋也不例外。
但他的蕭郎把欲望按在心裡不說,修雲卻不會輕易就放過這點,懂得抑制貪慾的好孩子需要褒獎。
「從前之事我不願回想,蕭郎的過去我也不會追問,但從上元一夜開始,我只有你,也只想有你。」修雲伸手拉住簡尋的衣角,好像做了這個動作,兩人之間就能彼此相連,心意相通。
衣料入手的時候,修雲有一瞬間怔愣。
原因無他,這料子可比對方上元夜行刺時穿的那一身好多了,估計是頗為名貴的材質,這人卻在今日穿來見他。
他臉上笑意更濃,手指捏著衣料的動作又加重了幾分。
——在這裡,在這個不知真假的世界,在危機四伏的江城,不管是燈火邊還是床榻上,我當然只有你一個,只想要你一個。
他的視線溫柔,卻不熾熱,像柔軟的絲線將簡尋一個心輕輕纏繞包裹。
簡尋下意識想握住那隻手,不忍心讓他一直懸在半空,那麼卑微懇切,好像害怕衣料從指尖溜走,又不敢有絲毫冒犯。
但他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的動作,因為知道修雲總會自己放手的。
修雲在座位上坐直,略微仰頭看向簡尋,燭火之下,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他雖不說盼望,卻好似滿心滿眼都是「期待」二字。
「蕭郎今日來,可是為了滿足我的心愿?」
簡尋點了點頭,將方才放在桌面上的紫檀匣子遞給他:「有些素淨……希望你不要介意。」
修雲接過那個紫檀匣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枚做工精巧的銀簪,這種精細程度看起來就價值不菲,哪怕是修雲也覺得十分少見。
修雲神色莫名,他只隨意想了個託詞,希望這人能再來見他,簪子自然只是藉口,聊表相思罷了,哪知道這人這麼實心眼……
他面露不解,問:「蕭郎這是何意?挽發的工具罷了,只隨意挑一個便好,怎得如此破費?」
簡尋神色鄭重地答:「醉風樓重選頭牌的事我都知道了。我知你還想像從前那般風光,這簪子你先收下,雖說沒那麼貴重,但也能補貼一二,那位貴人若因你推拒……不願出手幫你,我再想辦法。」
修雲差點氣笑了,好懸沒把手裡的簪盒扔在地上。
什麼重選頭牌,他什麼時候說想要去當什麼頭牌的,他自己怎麼都不知道?又什麼時候和這人求金問玉了?
這人簡直榆木腦袋,怎麼就能把討簪子的事情和選不選頭牌牽扯上的?
他一時不知道是該感慨對方的聯想能力,還是該欣慰對方因為自己胡思亂想起來。
若非思緒不受控制,怎麼會見到與他有關的事情,就下意識地按在了他頭上。
修雲故作訝異道:「公子是覺得我如此遭人怠慢冷眼,還看不出自己卑賤之身、早就和頭牌之位無緣了嗎?」
「什麼卑賤……莫要亂說。」簡尋立刻反駁道。
修雲一扯嘴角,臉上原本的歡愉都被苦笑取代,眼神像漸熄的燭火,黯淡下去,他苦笑道:「蕭郎自己只願意聽到自己想聽的,我只求一柄木簪挽發,蕭郎卻覺得我是在向你討要恩賞,說到底,我在蕭郎眼中和在那些恩客眼中並無二致。」
「並非如此……!」簡尋聽不得這人如此用言語奚落作踐自己。
那尖銳的語言好像刀子,卻不是落在修雲身上,而是加倍剜在了簡尋心間,止不住地鈍痛。
他磕磕絆絆地說著:「我只是覺得這簪子配你……」
修雲將手裡的紫檀匣子放到桌上,站起身上前一步,湊到男人近前,仰頭盯著這雙眼睛,說:「可我不想要這個。收下這枚簪子,蕭郎就可以安心和我一刀兩斷,對嗎?你本就是……不想再和我有牽扯。」
簡尋下意識想為自己辯解,不是這樣的。
可下一秒,他徒勞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曾經真的是這樣想的。
簡尋一向覺得,醉風樓那種地方的人,汲汲營營,雖然表面光鮮,實則從不吝於委身他人,為的莫不過錢、權二字。
簡尋心有愧疚,錢給了,權也給了,卻都被修雲四兩撥千斤地堵了回去,對方好像對他的贈予毫不在意。
他想不通修雲到底希望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像他這種親緣淺薄的人,空有一身武力幾年裡毫無作為,實在不是什麼良人。
他買了最貴的簪子,心裡即使還存著兩不相欠的念頭,卻覺得兩人之間的關係莫名糾纏在了一起,剪不斷,理還亂。
明知道再這樣下去,那一夜的恩情就怎麼也還不清了。
明知道應該不再來往,可簡尋卻不想看那人等不到他,失望的樣子,光是想想,就覺得自己禽獸不如,真不是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