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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江家人在江城宅邸眾多,醉風樓附近恰好就有一個,這樣想來,江成和就是在那處宅邸遭到了眼前人的刺殺。
而靠近醉風樓的宅邸,想也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對方會中這種藥,也是有可能的。
簡尋還不知道面前的人連他的行動軌跡都推測出來了,只解釋道:「昨夜那人屋子裡點了極烈的催情香,我一時不察……」
這種房中助興的藥物,主人家不可能沒有解藥,而簡尋這種行刺的可就慘了。
這導致他不但沒有得手,反而惹了一身腥。
簡尋只聞了一次,用內力都壓不住情潮,這江成和要虛弱到什麼程度,才要在這種香薰下行房中之事?
修雲捂唇「噗嗤」笑出了聲,帶著些笑音調侃:「看來是公子身體太過『強健』,這藥性自然也就遇強則強了。」
他特意在「強健」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簡尋一聽就抓住了重點。
登時只覺得一股熱氣上涌,「……胡說八道。」
修雲在他的輕聲責怪下抬手,雙手交疊慢慢捂住了嘴,但帶著笑意的眼睛始終盯著他看。
簡尋被盯得不太自在,從懷裡摸索出一塊腰牌,遞給了修雲。
「昨夜總歸是我對不住你,你日後若有麻煩,可以帶著這個東西,去尋江城郡守傅大人。」
修雲看著遞到身前的腰牌,眼裡的笑意慢慢散去了。
他唇角還勾著,仿佛一張嶄新的笑面貼在了臉上,將所有先前過於外溢的情緒都收斂了回去。
他伸手接過腰牌,隨意地放在了身後的桌子上,連個眼神都沒有施捨過去。
嘴上卻還口不對心地誠懇道謝:「多謝。」
簡尋敏銳地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了細微的情緒轉變,但看著這人微笑的模樣,又想不出哪裡不對。
修雲就站在那裡,沒有尋常風塵子弟的輕浮,沒有卑微者的膽怯瑟縮,似乎也並不因為自己的身份而自怨自艾。
他略顯猶豫地說:「公子既然想謝我,我倒真有個不情之請。」
簡尋頓時正色道:「但說無妨。」
修雲輕嘆一聲,語氣低沉地說:「郎君可能不清楚,這樓里的清倌,都是從小養在這裡,當做家雀飼養,長出漂亮的羽毛才能活下去,稍次一些的,就送去各處當玩物,終其一生,不得自由。」
「江城的夜晚對我來說千篇一律,左不過是帷幔中的顏色不同,看見的禽獸不一,若非有官貴人相助,昨夜就算想和郎君度過良宵,也不能如願。」
「所以……可以帶我看看江城的夜晚嗎?」
第5章
修雲字字懇切,說得好像自己真是個被自小養在樓里的清倌,十幾年孤苦,嚮往自由的靈魂藏匿在僵硬的皮囊之下。
但即使是這樣,還不夠。
不足以讓人心軟,不足以勾起惻隱之心。
言語再過情真意切,不管多麼動人,能調動起的情緒終究有限,修雲早就能輕易把交談的節奏掌握在自己手中,把對方的情緒放在手心揉捏成自己需要的樣子。
他走到窗邊,推開窗戶,月光一瞬間灑落,清風帶著涼意迎進室內,吹亂了他鬢邊的髮絲,露出一截纖長雪白的脖頸。
他站在那裡望向一輪明月,說話時眉目收斂,微微顫動的長睫無聲表達了主人的不安,好像在得了冷遇之後才發覺自己越界了,顯得有些許忐忑。
修雲側眸看向簡尋,而被那雙帶著遺憾和試探的眼睛盯著,簡尋無端有些退縮,他說不出半句拒絕的話來。
瓊樓玉宇,高台鮮亮,許多人都嚮往這醉風樓里的弦歌雅趣,但樓外的人削尖了腦袋想進去一窺風光,但又怎麼知道,樓里的人拼了命也沒辦法出去。
他們是被馴養的鳥雀,即便生來頑劣,也會被疼痛教訓得只知道低頭認罪,即便有一日有機會拼死高飛,也仍然是驚弓之鳥。
這棟高樓就是囚困面前人牢籠,簡尋不過是過路人,將他的掙扎看在眼中。
簡尋沒辦法坐視不理。
簡尋看著修雲仿佛生來帶笑的眉眼,驚覺這人沒有一刻外露劇烈的情緒,濃烈的喜怒哀樂,仿佛都藏在了一張笑臉下。
冒著生命危險放過簡尋兩次,這或許已經是修雲在這種境地下,做出的最大反叛了。
「自然可以……只是,你能離開這裡嗎?」簡尋有些猶豫地詢問。
從雲公子被送往玄青觀祈福的那一刻起,他就等同於一個死人,與之相對應的,甚至說不定醉風樓的名冊上都沒了他的名字。
畢竟那些送去玄青觀的人,都已經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但誰能想到峰迴路轉,雲公子在路上結了善緣,實屬命大,不但被簡尋這個眾人眼中血洗玄青觀的「惡徒」放過,還被剛到江城的巡撫護在了羽翼之下。
簡尋對這種煙花柳巷的潛規則一竅不通,更別說是醉風樓這種講究很多的地方了。
帶修雲夜遊江城是小事,但簡尋害怕對方會因此遭受責罰。
修雲得了應允,眉眼再度彎起,不甚避諱地直言:「公子知道我的身份,一個被養在樓里的清倌而已,你放心,托貴人的福,我可以掛牌子休息。只要你想,我的一夜都是你的。只不過,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
簡尋點了點頭,思索片刻,他轉過身背對著修雲,蹲下身,道:「上來吧。帶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