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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03:12:44 作者: 一捧秋涼
勉強在床上坐起,修雲臉色頓時更顯陰鬱,雖是美人尚未梳妝的懶散,卻無端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場在。
長發凌亂地披散著,沒有被子遮蓋的皮膚慘不忍睹,修雲側眸斜了身邊空空如也的床鋪一眼,頓時從鼻腔里溢出一聲冷哼。
昨夜失去意識的時候他分明記得那人還睡在身邊,早上起來真是連點活人氣兒都沒留下,果真無情。
修雲伸手摸了摸邊上的被褥,觸手一股寒意,那人走得到是十分乾淨利落,和昨晚纏著他不放的模樣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修雲不適地動了動身子,頓時覺得小腿好像被什麼冰涼的物體磕到了。
他伸手向被子底下探去,從被子裡摸出了一個白玉佩環。
佩環連著的繩結和吊穗都還完好,應該是動作間不小心從衣服里掉了出來。
雙鳳紋的雕刻圖樣,修雲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種東西他見得多了,此時也不覺得稀奇。
但那人行刺途中都將玉佩隨身攜帶,可見這東西的重要性。
修雲想了想,把玉佩暫時放到了金絲軟枕上。
他扶額在床榻上醒神,坐了一會兒,漸漸覺得身上的酸澀感消退了下去,這才起身,下了床榻。
修雲全身上下只剩一件裡衣,下身空蕩蕩的,此時隨意地往床尾一瞥,略有些驚訝地挑了挑眉。
他這時發現自己昨夜的衣物都被整齊地疊好放在了床尾。
修雲看到那一小摞衣物,也沒打算伸手去拿,都不知道裡面還有幾件沒成碎布的,偽裝得倒很像樣。
和疊衣服的人倒不太相符,一股子君子端方的味道,看起來十分克制守禮。
不過昨夜修雲剛開始雖有些受不住,後邊倒也得了些趣。
修雲舔了舔下唇,勉強承認那人不是只有表面功夫的花架子。
他翻了一套新衣服出來,慢條斯理地換上,整理好衣物,用桌上的木梳梳理略長的頭髮,半晌便有些不耐煩了,用髮帶隨手在身後一束。
修雲坐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這才慢條斯理地喚沈三進門。
沈三畢恭畢敬地走了進來,仔細看就能發現,這人連脊背都戰戰兢兢地壓低了些許,視線低垂,一點都不敢往主子身上瞥。
等沈三在兩米外單膝跪地,修雲主動開口問:「聽見什麼了?」
沈三麵皮一抽,回答道:「什麼都沒聽見。」
修雲斜他一眼,繼續問:「他們呢?」
「也沒有。護衛營都長著同一張嘴。」沈三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沈三作為修雲的貼身侍衛,每晚都會在門口守夜,當然把昨晚房內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但修雲無論行事多麼荒誕,都不是他們這種人可以置喙的。
他們這些人,在修雲面前永遠只有兩個字——「服從」。
不僅是他,還有屋頂的幾位同僚,若不是沈三提前知會過,指不定那幾個沒腦子的就把命丟在這兒了。
修雲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傳膳吧。」
沈三應了一聲,正要出門,便不小心瞥見修雲打理得略有些潦草的長髮,忍不住問:「公子,需要找沈七來幫您束髮嗎?」
「不必了。」修雲喝了口冷茶,拒絕道。
沈三點了點頭,腳步迅速地出了房間。
直到輕輕合上了臥室的門,沈三才輕吁出一口氣,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在面對修雲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好像對方那輕飄飄的視線落在身上,無端讓人覺得重若千鈞。
蹲在門口的沈七立刻站了起來。
「主子叫我了嗎?」
沈七是個長相普通的女人,側臉有一塊紫紅色的胎記,哪怕穿著一身粗布麻衣,也遮不住窈窕的好身材。
「沒叫你。回去歇吧。」沈三說。
沈七期待的表情立刻垮了。
不過她會覺得失望,倒不是因為有什麼歪心思,而是從離了跟隨的侍女開始,都是沈七幫修雲束髮,今日只是因為昨夜的那點小事,修雲便不肯了。
沈七混跡煙花柳巷之地,比自己的同僚更加開放些,什麼花樣沒見過,實在不覺得昨夜的事有什麼可避諱的。
沈七不禁自我懷疑:「主子是不是不信任我們了,從風寒病癒開始,主子就沒再叫人貼身伺候過。」
經沈七提醒,沈三也回憶起來了,修雲的改變,正是從那一天大病初癒開始的。
沈三厲聲道:「此事莫要再提,護衛營里是什麼情況你我心知肚明,既然選擇留下,從前的事就別在想了。」
從修雲那日從馬車的榻上睜開眼睛開始,沈三就隱約覺得,主子變了。
沈三猶記得,幾日後車隊停在河畔,修雲站在河邊,河水湍急,他兀自看了一會兒月光,隨後回身問:「諸位之中,前來監視我的不在少數,不如主動站出來,還能免受舟車勞頓之苦。」
青年閒適地站在月色下,仿佛對面站著的,並不是各懷鬼胎的護衛,而是許久不見的老友。
但那冰冷的目光,或許會讓沈三終生難忘。
混亂之中,沈三第一個向各為其主的同僚們舉起屠刀。
血肉橫飛的現場,修雲就眼神冷漠地立在那裡,一襲白衣沒有沾染上一絲污跡,直到沈三第一個在他面前跪地行禮,恭敬地獻上自己浴血後的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