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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12:43 作者: 純白蠢白
他有一雙非常漂亮的雙眼,所以引得無數人好奇他口罩下的模樣。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些,本來應該是她對他所有僅剩的記憶。
只是,人生總會發生太多的意外。
很多年後,她已經可以經常出演重要的配角。一次本應該是駕輕就熟的騎馬戲,她卻因為前幾日的持續失眠,意識不清之下失誤驚了馬匹,在千鈞一髮之時,不遠處的一位替身演員替她拉住了韁繩。他的動作極為敏捷,攬住她的腰就把她抱離了馬背,一旁的工作人員見狀立刻把人接了過來。
一聲尖利的馬嘶,馬脖長仰,前蹄高高抬起。許玖就在不遠處,眼睜睜地看著馬蹄踩上了那人的胸口。
他很快因為斷了一根肋骨被送去了醫院。
混亂中的一個照面,只叫她記住了那人被揭開的口罩下,一張半布著燒傷的臉。後來她特意叫經紀人幫忙打聽,這才知道這人幼時遭遇了火災,燒傷了他整個胳膊和大半張臉。也正因為如此,他永遠只能當一個不露臉的武替。
不管多努力,永遠只能原地踏步的滋味,許玖無法想像。
後來,她親自去醫院探望,再加上特意的關照和親近,也就慢慢的熟悉了起來。當時的《失察》劇組,她也曾在配角受傷的時候開口推薦過晏歌,後來他破天荒主動請她喝酒,眼底閃爍著那種名叫興奮的光芒,和他一句一句重複不斷的感謝,她一直不曾忘記。
這輩子再次遇見,冥冥之中,好像歷史又再次重演。
一結束拍攝的戲份,晏歌立刻帶上帽子和口罩,雙拳緊握著往外走,卻突然被人叫住了名字。
「晏歌。」
他下意識摸了摸口罩,這才轉過身來。
年輕美貌的女主角站在落日的餘暉里,朝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什麼事?」他的語氣無比冷漠。
劉楚嫿走到他跟前,在離他一米處的地方站定,「沒有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想說,你今天的表現很棒。」
「謝謝。」他微微點了點頭。
到底說什麼更適合呢,她微微張了張唇,卻又沉默了下來,只揚了揚嘴角,「辛苦了。」
「謝謝。」他朝後退了一步,「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劉楚嫿站在原地,看著他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的背影,莫名有些酸澀。前世他們只能算不遠不近的朋友,只是因為他的寡言少語,她總是會習慣性地向他傾訴,遇到的挫折、傷病、不公,那些突如其來的小情緒,痛苦、嫉妒、難過,所有的負面情緒通通傾倒在他面前,而他安靜聽著,很少安慰,但絕不會外傳。
劉楚嫿回到酒店,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忍不住給齊燃發了條微信。「之前要你制定的我跟其他男人的交往親密標準,你還沒有制定出來嗎?」
許久,他回了個翻白眼的表情。
劉楚嫿笑了笑,回復才打了一半,手機屏幕突然切換成了來電顯示。
「很早之前寫好了,不過後來忘了,放在家裡了吧。怎麼,你很著急嗎?」
「嗯。」她誠實點頭。
「是因為……碰到想接近的男人了?」
她從他平淡的語調里聽不出他是否生氣,只能輕巧道:「嗯,碰到一個特別特別特別想約出去吃飯的男人,所以想著一定要來請求金主大人的同意。」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喂,齊燃,你還在嗎?」
「是誰啊?那個想約出去吃飯的男人,我認識嗎?」他的語氣很輕鬆,劉楚嫿還能聽到那邊傳來隱隱的電視背景聲。
「你不認識,組裡的一個武替。」
「哦。長得很帥?」
劉楚嫿有點想樂,「不帥,就是……挺想跟他交個朋友的。」
「只是交朋友,你來請示我做什麼?」
總覺得這個人的語氣里隱隱帶著威脅是怎麼回事。
「知道了,所以僅僅是交朋友的話不用請示你對嗎?那沒事了,金主大人晚安。」
「嘟嘟嘟。」齊燃怔怔地拿著已經被掛斷的手機,半晌,猛地把身邊喝了半瓶的易拉罐遠遠地朝垃圾桶扔去。
易拉罐倒是準確無誤地投進去了,金黃色的啤酒翻滾著撒了滿地。
「操。」他終於忍不住罵了一聲。
劉楚嫿覺得自己好像漂浮在半空中,一陣陣的寒風帶著呼嘯聲襲來,本來安靜的灰塵被大風帶得漫天飛舞,帶著已經燃燒殆盡的灰屑,讓她眼前昏沉一片。
她揚起手來擋在眼前,眯起眼費力地向紙屑飛來的方向望去。夕陽的霞光斜斜地照在冰涼的墓碑上,一個單薄的青年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兒,黑色的口罩和頭上的帽檐幾乎遮擋住了他的一整張臉,叫人看不清他眼底的表情。他手裡拿著一束香檳玫瑰,動作輕柔地放在了台階上。
她皺了皺眉,心神一動之間就已經站在了那個少年身旁,然後,就在一瞬間,她突然意識到了現在究竟是何種情景----墓碑上是她的照片,她已經死了。
厚厚的一疊紙錢在火里捲曲。
仿佛瞬間墜入冰窖,直直地寒到人心裡去。空洞、虛無,那些重生的記憶是真實,還是虛妄。劉楚嫿痛苦地捂住胸口,手掌卻摸不到實處,她低頭一看,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心。
沒有了手,沒有了身體,沒有了頭,沒有了真實的存在,輕飄飄地浮在半空中,像一張紙。
第030章
「唔。」劉楚嫿終於掙扎著睜開了眼,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滿頭都是冷汗。
為什麼會夢到這個畫面呢,難道是今天遇到了晏歌,忍不住猜想上輩子她死亡之後他過得怎樣,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劉楚嫿一手捂住胸口,感受著心臟真實而劇烈的跳動。夢裡的場景依舊揮散不去,她抬起眼,突然就做了決定。
她拿起手機,發了一條微信。「提前告訴你一聲,今天晚上我準備約人吃飯,不過我保證不會和他單獨在外面呆到晚上十點以後。」
目光隨帶掃了一眼屏幕右上角的時間,凌晨四點半。她心煩意亂,感覺全然沒了困意,起來洗了把臉。
微信在兩個小時之後才有了回復。
「知道了。」
半分鐘之後又補充了一句。「給我發一張他的照片過來。」
劉楚嫿此時已經提前到了片場,她坐在車裡玩著手機,聞言堅定地拒絕到,「不要,我沒有他的照片。」
「那就拍一張他的照片。」他十分固執。
劉楚嫿壓住心底的無奈,「別鬧了,這樣不禮貌。」
「所以,你大半夜不睡覺,就是在猶豫今天要不要請人吃飯嗎?」
她輕笑了一聲,「想什麼呢,只是半夜做了個噩夢,睡不著了,就順便跟你說了說這件事。」
「夢到什麼了?」
她的手指微微頓了頓,「夢到我死了。」
墓碑前放滿了白jú,只有一束香檳玫瑰是那樣顯眼。之前的很多次,她在晏歌面前抱怨自己從來沒有收到過男人送的花,哦,工作人員替她準備過幾次,可惜都只是普通的玫瑰百合,她最愛香檳玫瑰,只是從未有人送過。人生一晃幾十年,她都已經三十好幾,大概這輩子也不會遇到那個送她香檳玫瑰的男人了。
沒想到第一次收到這束花,居然是在這樣的場合。
回過神來的時候,是手機傳來的微信提示音。
「然後呢,死了然後?」
劉楚嫿沒好氣地回答:「忘了。」
「以後半夜做了噩夢直接給我打電話。」
「這麼體貼,甘願半夜被我吵醒?」
「不啊,我只是想在你還沒忘記噩夢內容的時候聽你仔細講講,看看可不可以作為我的預備素材。」
她翻著白眼打了六個點過去。
「那晚上十點給我打電話。」
「嗯,成交。」
和齊燃的意見達成了統一之後,她毅然決然地在晏歌工作結束準備離開的時候再次叫住了他。
「晏歌,請等一下。」
他轉過身來看她,眼神帶著疑惑。
「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她開門見山,表情正經嚴肅。
晏歌的聲音透過口罩顯得有些模糊不清,「抱歉,我呆會兒還有事。」
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劉楚嫿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態度堅決,「我覺得如果我是你的話,現在一定不會拒絕。人至少要學會在機會到來的時候,不要放手讓它溜走不是嗎?」她直直地望著他的雙眼,「你怎麼知道今天答應了一場飯局,人生就不會從此改變呢?」
目光交接,劉楚嫿甚至可以看出晏歌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閃爍著的驚疑不定。半晌,他輕輕點了點頭,「去哪兒?」
劉楚嫿開車把他帶到了一家餐廳,她直接選擇了一間遠離窗外的包廂,晏歌坐在她面前,沉默了一會兒,摘下了帽子和口罩。
「想吃什麼?」劉楚嫿拿著菜單問他。
「隨意。」
於是她自顧自地點菜,她知道他的口味很淡,於是都點的是少油少鹽的食物。晏歌從頭到尾一直沉默著,吃完一整頓飯也沒有說夠兩句話。
準備離開的時候,劉楚嫿開了口,「你都不問我為什麼要請你吃飯的嗎?」
「為什麼?」他整理著自己的口罩,表情看上去有些無所謂。
她仰著臉,靜靜地看著他,許久,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覺得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我以前的一個朋友,今天剛好心情不太好,所以威逼利誘地拉你出來陪我吃飯,對不起,給你造成了困擾對吧。」
「是。」他點了點頭。
劉楚嫿笑意更深,「為了彌補我的無禮,我會幫你一次的。當然,可能我現在還沒有這個能力,一年內怎麼樣,一年內我一定……」
「不用了。」他戴好了帽子,「我聽說昨天我能出演那個角色,是你幫忙推薦的。所以你已經幫過一次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現在像個死皮賴臉逼良為娼的惡霸,「說的也是,那就當抵消了,再見。」
「再見。」
他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劉楚嫿安靜地坐在那兒,莫名覺得自己有些矯情。既然已經說了自己從此之後就是劉楚嫿了,為什麼還要因為上輩子的人和事耿耿於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