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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11:28 作者: 皎皎
    車子在康河邊的一棟三層西式小樓停下。樓里有司機保姆,見鄭捷捷都叫「二小姐」,禮儀一絲不苟,屋子的擺設精緻而典雅,一派地地道道的西式風情。徐晴看得目瞪口呆的,踩上地板都不敢。

    鄭捷捷看到徐晴的樣子,拉著她走進屋,笑說:「這是我叔叔的一棟房子,他自小長在資本主義國家,規矩很大。」

    徐晴環顧四周,「你叔叔在麼?」

    「沒有。他滿世界跑,就算到了英國一般也不住在這裡,這裡常年都是空著的。」

    「只有你住?」

    「對。」

    徐晴的房間在二樓,陽光充足,窗戶在大門一側,站在窗口可以看到寂靜的康河。房間布置精美,為了迎接她而精心設計的。徐晴抓住鄭捷捷一條胳膊,想說句謝,話沒有出口,鄭捷捷就預料到她說什麼,伸手捂住她的嘴,然後把電話遞給她。

    打電話到姜洛生家,他父母得知是徐晴,不甚驚訝,說「他不是到學校去了麼?今天一早的飛機。現在恐怕都到了好幾個小時了」。徐晴胸口一熱,撥通姜洛生的手機。他很快接電話,首先問:「是晴兒麼?」

    徐晴忽然覺得喉嚨乾澀,說話聲音不住發顫,兩個字也說的不甚清楚:「是我。」

    「你在哪裡?」

    說完地處何處,姜洛生沉默一下,但聽上去語氣非常輕快:「那你好好玩。多看看外面吧,總比悶在心裡強。」

    徐晴講不出話,她覺得鼻酸。好容易忍住不讓淚滾下來。

    聽起來姜洛生聲音帶笑:「那就這樣吧,現在一分鐘價值不菲。」

    徐晴捧住電話,遲遲不肯掛掉。徐晴不放,姜洛生也自然不先放下。不論何時,只要是跟徐晴通話,他永遠都是最後掛掉電話。

    「我……」

    「什麼事情回來再說,我在學校等你。」

    這句話讓徐晴無限安心,她合上電話,抬頭看到鄭捷捷美麗的眼睛裡藏著一種似笑非笑的感謂神情,兩人的對話她全都聽到,故而微笑:「瞧你多幸福。」

    劍橋風景如畫,樹木鬱鬱蔥蔥,建築古樸自然,行走其中,有一種氣韻自華的感覺。鄭捷捷帶著徐晴逛大街小巷,照下許多照片。鄭捷捷在學校似乎大大有名,不論走在城內何處,都有人與她招呼,什麼膚色都有,並且都略為好奇的看著她身邊的徐晴。

    兩人轉到一座教堂,紫醬色的屋頂,牆壁上爬滿常青藤。徐晴尤為偏愛此處,照了許多照片後,徐晴想起一樁事,問她:「這兩天你都陪我,難道沒有課?」

    「下周開始有課。不過課不多,一天兩節。你不如跟我一起上課。」

    徐晴嚇一跳:「聽你們講課的內容,可不是對牛彈琴啊。」

    鄭捷捷笑:「其實也未必,老師上課很幽默,你權當普及文學知識吧。」

    晚上徐晴檢查郵件,發現一封是蘇海寫來的,問徐晴能否早點到學校,有一個緊急的項目需要做,徐晴覆信說自己身在英國,恐怕不能很早回來;蘇海飛快覆信,言語高興至極,連忙讓徐晴幫他去劍橋的圖書館查幾分資料帶回來。

    鄭捷捷得知,哭笑不得:「原來你到英國是冥冥中自有註定,居然是來幫老師干兼職。」

    徐晴笑:「閒著也是浪費糧食。」

    「浪費糧食?你是我見過的最不浪費糧食的人,」鄭捷捷笑到直不起腰,「不過話說回來,有件事做也不錯。」

    徐晴於是每日每日的向圖書館跑,鄭捷捷有時候上課,就請數學系的同學把徐晴帶入數學圖書館去,那名金髮碧眼的英國人對神秘的東方女孩抱著特殊的好感,他問徐晴:「你們東方女孩都這樣迷人麼?」

    徐晴被問的頭疼無比。起初她回答「不是」,那名英國人懷疑的對徐晴上下左右的打量,在她身邊左竄右跳,說她不講實話;後來回答「是」我,他更是得意,一幅「我就知道你沒有說實話」的表情,更是讓徐晴窘迫得不行。

    不過總算把資料全都查全了。

    那日徐晴帶著資料沿著康河返回住處,卻在大門處撞見鄭捷捷從一輛林寶堅尼的豪華車中走出來,她俯身在開車人臉頰上輕輕一吻,然後直起身子,對著車裡的人微笑,笑容美麗之極,讓四周所有美景都黯然失色。

    隨後徐晴把目光轉向汽車前排的那個男子,瞬間呆若木雞。因為太驚訝而回不過神,以至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男子發現徐晴,坐在車子裡向她打招呼,「小徐晴。」

    徐晴定定神:「孫聞哥。」

    此時鄭捷捷也發現徐晴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裡,於是上前拉住她進屋,走兩步又扭頭燦然一笑:「孫聞哥你回去吧。」

    「那我明天來找你。」

    「好。」

    他們對話動作無不坦蕩蕩,完全不覺得什麼不好意思,不對的地方,徐晴慚愧,覺得自己過于敏感,進入房間,徐晴打開電腦查收郵件,半句也不提剛才見聞,好像沒有發生剛才的一幕,連個夢境都不算;鄭捷捷也是一樣,對牢電腦用英語寫論文。

    第10章

    10

    直到有人叫她們去吃飯。

    徐晴站起來,路過鄭捷捷身邊,看到屏幕上滿頁滿頁的英文字,先笑了。她俯下身看了幾行,鑽入眼裡的都是深奧費解的英文單詞,單個看每個都認識,湊到一起則完全一頭霧水。徐晴感慨:「隔行如隔山啊。」

    鄭捷捷打字的手沒有停下,朝桌上的茶壺努嘴,徐晴會意,起身到一杯茶水,放到她手邊,想想又拿起茶杯,直接送到鄭捷捷唇邊。光落在鄭捷捷臉上,在眼皮下投下一塊陰影。

    鄭捷捷喝一口水,清一清嗓子後說:「論文是關於德摩斯蒂尼的。」

    「不知。」

    「你應該知道的,古希臘哲學家,便是他最先提出原子的概念。」鄭捷捷抿嘴笑,「初中學過的。」

    徐晴在記憶中搜索一下,隱隱約約有個印象,於是無奈的自嘲:「原來真有這回事。可我全還給老師了。」

    兩人不咸不淡的說一些無關的話題,嘴角始終帶笑。

    待敲完一長段話,鄭捷捷終於停下手,轉頭看徐晴,用手托腮,眼底帶著狡黠的光亮:「夠了夠了吧。真不知道咱們之間演的是哪出戲,咱們之間還有什麼可忌諱的……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徐晴默認般一笑,乾脆利落的問:「你跟孫文是怎麼回事?」

    回答坦坦蕩蕩:「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徐晴像翻書一樣翻著自己的記憶:「我記得,他已經結婚。」

    「一年多前就已經離婚了。」

    徐晴驀然鬆口氣。

    鄭捷捷見徐晴如釋重負的樣子,甚是感動,忍不住抱住她的腰,偷襲般的在她臉上狠狠親一記。徐晴捂著臉,半天才反應過來,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可是故意板起臉:「你跟西方人學壞了。」

    鄭捷捷不理睬這句,徑直說:「孫家在英國也有公司,一年前派他過來打點,那時我才知道他已經離婚。」

    「為什麼離?」

    「不大清楚,大約是因為感情不和。」

    感情不和?徐晴看向鄭捷捷,無聲的問。孫聞那樣的人物,只要有心,隨隨便便就可以贏得一大堆女孩子的愛慕。她還記得,他的未婚妻是用怎樣愛慕的眼神看他的。

    鄭捷捷讀懂她的心思,搖搖頭嘆氣:「孫聞哥一直不曾喜歡她。兩人結婚,不過是利益驅使罷了。」

    徐晴看著鄭捷捷,兩人相望無言。只要兩個眼神,想說的話頃刻說盡。

    許久徐晴才出聲:「他大你十多歲,你父母絕不會同意。」

    「可能是。但我顧不了這麼多。」

    「你……」

    想說的話被鄭捷捷不容分說的語氣打斷,「我等他多年,好容易成人,終於有資格跟他並肩站在一起;而他說他站在原地,等我長大……我們走到這一步,實在沒有什麼退縮的後路。喬治桑怎麼說的,與其永遠得不到愛情,毋寧得到愛情再失去……我就是這麼想的。」

    「可是,我擔心……」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對待感情,我比你清楚的多。」

    說到這一步,還有什麼可說的。徐晴苦笑,不答。多年前自己的想法還是太幼稚。

    回學校後,徐晴把事情敘述給姜洛生聽,他聽後不對鄭捷捷的行動加以置評,深深看著徐晴,說話的語氣跟鄭捷捷的一模一樣,內容也大同小異:「你自己都理不清感情這根線,給她意見豈不是可笑?」

    知道自己理虧,徐晴本想藉此說開,為寒假的事情道歉,可被這麼一句給刺痛,揚揚頭,一句話頂回去:「難道不是旁觀者清?」

    乾脆自己拖著行李返回寢室,把姜洛生甩在身後。

    姜洛生追上來,在徐晴身邊不緊不慢的走。一路上兩人均沒有說話,一路遇到許多熟人打招呼,兩人同時擺出微笑且彬彬有禮的樣子,很有分寸的說話,徐晴聽到他們在背後說「多漂亮的一對兒」,心裡翻上一股要命的苦味----殊不知兩人已經貌合神離。

    校園裡薄有春意,樹枝上綴滿綠點兒;風一過,帶來泥土的氣味。眼看著宿舍在望,徐晴猛地站住,姜洛生沒有料到,腳步沒有收住,兩人幾乎撞上。向後小退一步:徐晴垂著眼睛開口:「對不起。」

    「你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以為姜洛生在講反話而詫異的抬頭,殊不知看到他眼裡悠然深遠的神色,一愣,咬咬牙說:「我缺點太多,你我心裡都了解得很……你還這麼容忍我……老實說,倘若我是你,是絕不能忍受這樣不可愛的女孩子太長時間。」

    姜洛生伸手把徐晴的幾絲散落的頭髮挑到她耳後,再笑一笑,笑容毫無芥蒂,「你我認識多長時間?」

    「快六年了。」

    「那你還不知曉我這個人?我一路追你至此,倘若你把這個叫做容忍……」

    「我清楚,我怎麼會不清楚,」飛快打斷他的話:「可是你知道……」

    猛然頓住不言。

    姜洛生看著她,一點不想知道她下面要說什麼,扳過她的肩頭,「別說了,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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