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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11:28 作者: 皎皎
    傍晚時阿姨做好飯送來,外婆想著徐晴旅途勞累,就讓她回家休息。徐晴起初不肯,後來見到外婆快要生氣,才勉勉強強答應下來。

    一走到醫院走廊,徐晴擁抱鄭捷捷,說:「捷捷,我永遠愛你。」

    鄭捷捷輕聲說:「我也愛你。」

    走廊里來去的醫生病人統統愕然,看著一對美麗的少女真情流露,大受感動。兩人走到門口,鄭捷捷拉著徐晴鑽進一輛黑色轎車,讓司機把車開到徐晴家樓下,然後轉頭對著徐晴,不容分說的語氣講:「你回去收拾一下,馬上去我家住。」

    「這怎麼行?」

    「阿姨在醫院陪外婆,你家裡空無一人。你以前說過家裡無人寂靜的時候,鬼影魅魅,我不能叫你呆在那樣的屋子裡。」

    這番心意,徐晴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徐晴的東西全在行李箱裡,很快就收拾好。鄭捷捷看到滿行李箱子裡的書,笑著搖頭,想要說句什麼,電話忽然響了。

    是徐晴的母親。

    簡單的一番寒暄問話,徐晴把聲音降低,敘述一番外婆的病情,然後懇切的說:「媽媽,您回來吧,回來看看外婆。」

    梁元瑜不是不錯愕,她沉默許久,心中權衡利弊。再問了幾個問題後,她終於做出決斷,語調冷靜的回答,「可是我走不開。再說,你外婆不是已經沒事了麼?」

    開始徐晴以為聽錯,她從小至大徐晴從未像今日這樣痛恨自己的母親的冷漠與殘酷,她咬咬唇,「媽媽,不過幾小時的飛機就能回國。我知道你不願回來見到我,可外婆是你的媽媽。當年她為了你,吃了多少苦?」

    那邊一直沒有回音,微弱的電流聲在聽筒里噝噝作響。

    梁元瑜以為徐晴是在諷刺她,故一直不言;徐晴擱下電話前只說了一句,「希望你不要負疚終身。」

    說完徐晴就一直不吭聲,回到車上,才開口:「外婆說當年母女倆相依為命的情形歷歷在目,可是如今怎麼會變成這樣冷漠生分?連孩子都知道背誦『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可我媽媽卻不知道,一點也不知道。」

    鄭捷捷聽出她的苦澀,安慰她:「或許你媽媽真的有事走不開。」

    「是有事情。除非有事,不然她不會打電話回來。」徐晴看著車窗外,那神態就像是說著別人的事。鄭捷捷主意到她雙手狠狠絞在一處,一隻手希望掙脫束縛逃開,一隻手竭盡全力的不讓,因為力氣太大,關節處隱約發白,而手掌手指變得暗紅。

    「那她有沒有說是什麼事情?」

    「外婆不在,她不會對我說。我雖然是她生的,互相之前卻比陌生人更陌生……反正,只有有事需要人安慰才會想到外婆和我。」

    「也未必,她不是常常寄錢或者禮物回來?」

    徐晴猛一下讓雙手從互相掙脫的趨勢中出來,托腮沉思,「她覺不是絕對壞心腸的母親和女兒,同時,她並不缺錢。」

    鄭捷捷無聲,她非常了解徐晴,知道她在自己調節。片刻鄭捷捷把身子趨近她,習慣性的揉一揉她的額頭,「瞧,又老了幾歲。」

    這話說完,兩人都在笑。鄭捷捷忽然一拍手,格外興奮的說,「我家的葡萄熟了。結了太多,壓得竹架搖搖欲墜,吃得我牙都倒掉了。」

    徐晴絲毫不憐憫她,「哈哈哈,誰讓你貪吃。」

    「你是不是一次也沒有吃到?」

    「好像是呢。這幾年的暑假都沒有來過你家。」

    鄭捷捷愉快的嘆口氣:「那今年可以了。」

    還在山下,徐晴就看到小樓下的庭院中一片深綠色的幕布懸在半空,如此枝繁葉茂的顯得沉甸甸。進院後看的更清楚,葉面很闊,枝蔓均勻的搭載架子上,一串串葡萄貌似無心的吊在枝葉下面,若隱若現,色澤一律是晶瑩的紅紫色,非常喜人。架子下還置放小桌小凳,桌子上放著一沓雜誌和一個精緻的水果籃。看起來不知多愜意。

    徐晴讚嘆:「長勢這樣喜人,你們一定是花了大工夫種植的。」

    「哪裡,」鄭捷捷笑著搖頭,「除了偶爾施肥,也沒有怎麼費功夫,任憑它自己長。」

    「那這株葡萄到你家可以來對地方了。」

    「我們也是這樣說。」

    晚上兩人躺在同一張床上聊天,鄭捷捷抱著被子哈哈笑:「你我可算大被同眠。」

    徐晴聞到鄭捷捷身上的茉莉香氣,把頭趨過去,貼在鄭捷捷身上聞;鄭捷捷怕癢,嚇得伸手推徐晴,身子向床里歪去;徐晴做出一副誇張的樣子,張牙舞爪的撲過去,摟住她的腰,於是兩人笑著滾成一團。

    半晌兩人歇下來,鄭捷捷問徐晴:「困麼?」

    徐晴眨眨眼:「我現在的精神狀態可以去打虎。」

    「那就好,跟我來。」

    兩人起床去了書房,鄭捷捷的父母都不在,屋子沒有人聲,走廊的壁燈微弱的亮著,照得厚厚布織地毯,毯上的花紋顯得詭異而神秘。這是徐晴第一次來到鄭捷捷家的書房,書房很大,三壁都是書櫃,一壁是置放著一架斯坦維鋼琴。鄭捷捷打開琴蓋,對徐晴眨眨眼,「我彈曲子給你聽。」

    一口氣彈了許多。徐晴耳朵大大受用,衷心讚美:「難怪有人說,人每日必乾的一件事,就是聽聽音樂。」

    鄭捷捷不信:「是你自己說的吧。」

    「嘻,怎麼會。是歌德說的。」

    鄭捷捷拉著徐晴在鋼琴前坐下,讓她踩住一個踏板,同時把徐晴的手按在鋼琴健上,「我教你彈琴。」

    徐晴乍舌,「不用費勁,我沒有那個才能。我連曲譜都不識。」

    鄭捷捷哪裡肯信,手把著手的試了幾次,果然發覺徐晴果然是一竅不通。鄭捷捷抓住徐晴的手仔細看,「你的手指修長,本來最適合彈鋼琴的。可惜了啊。」

    徐晴撇嘴:「真不知你是誇我還是贊我。」

    鄭捷捷做出一個「我比你清楚」的笑,「自然是誇你。你難道不知道我一直崇拜你?」

    徐晴笑著滾到沙發上:「那可怎麼辦,我也崇拜你。」

    「多簡單,互相吹捧唄。」

    結果兩人鬧了半個晚上。不過也就是第一天,以後一個星期徐晴都去醫院陪外婆,晚上練數學競賽的題目。徐晴再次動身去北京前一日,外婆終於出院。徐晴這才完全安心。

    第二日到機場時,徐晴錯愕之極,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料到會有那樣多的人來送她。學校領導,同班同學,左鄰右舍,總之數也數不過來的人都來了,學校同學還舉著一面旗幟,引的一個機場的人都為之側目。徐晴面紅耳赤,看著眾人期待的面孔,簡直手足無措。

    臨上飛機前兩分鐘,鄭捷捷最後一次摟住徐晴,鼓勵她:「拿金牌回來。中國人的數學水平歷來都是讓世界嘆服的。」

    徐晴輕笑著答應,眼睛在機場作最後一次的掃視,把所見的一切都刻在腦海。似有預期,她的目光一下子在某一個方向頓住。隔著人群,徐晴看到姜洛生飛速跑進機場。他一邊跑一邊四下環顧,最後他終於把目光定格在出口處,在一大堆人中分辨出一個細長的身影,於是揚手微笑作別。

    徐晴忽然安心了。她頓時知道自己一直延誤到現在的時間就是在等他的出現。

    本來打算準備離開的鄭捷捷放手時看到徐晴目光眷戀的盯著門口。順著這樣的目光看去,鄭捷捷略為驚訝的看到一個穿著淺藍色襯衣和白色長褲的高個男生站在機場入口,手長腿長的,渾身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鄭捷捷挑起一道柳眉,看看門口,再扭頭看徐晴,目光中明顯的表達了困惑;徐晴回看著鄭捷捷,目光一頓,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做出一個心領神會的笑,意思就是說「你應該想到那是誰的」。

    相送足足花去一個鐘頭。

    人逐漸散去,鄭捷捷若有所思的走出機場,跟著張笑笑和幾位同學有一搭沒一搭的談著徐晴即將面臨的國際上最高水平的數學競賽,這件事確實是那段時日全市最熱門的話題之一。

    同學們精神振奮,有同學問鄭捷捷:「是否許多大學已經向徐晴表示願意錄取她?」

    半晌鄭捷捷才在張笑笑的輕輕推動下回神,點頭贊同:「是。」

    「那多好,再不必忍受高考折磨。」

    「若是得到金牌,那更不消說……想想都讓人心跳。」

    鄭捷捷正色而言:「天上永不會掉下玫瑰花,大學也不會無緣無故伸出橄欖枝。」

    眾人點頭贊同。

    張笑笑忽的笑了:「捷捷,我發現你跟徐晴的語氣非常相似。」

    機場外陽光明媚,時不時一架飛機振翅而起,割破空氣呼嘯作響,在地表上投下大塊陰影,舉頭仰望,機翼閃閃發亮。

    陽光刺的眼睛干涉而疼,鄭捷捷低下頭,微微眯起眼,在人cháo涌動機場外看到姜洛生。他彎著腰,左手攙扶著蒼老的老人走出機場,右手拖著一個巨大的行李箱,一面走他一邊去老人攀談什麼。他腳步很穩,但因為陪著老人走得很慢。

    她們幾個很快越過姜洛生。

    鄭捷捷有心慢了幾步,然後又蹲下繫鞋帶,藉機細細打量他。一見之下,鄭捷捷先一愣,心中大讚徐晴的目光。

    幾步之外就是巴士車站,鄭捷捷看到姜洛生扶著老人上車,馬上又下來朝另一輛巴士走過去。鄭捷捷恍然大悟,原來那個老人並不是他的親人。

    事有湊巧,姜洛生恰好抬頭,看到隔著cháo水般的人群,一個美麗的女生朝著他頷首微笑,因為那名女生長的實在動人,有著一對寶石般的眼睛和如玉的膚色,姜洛生像所有見到初見她的男生那樣一愣,回過神,那名女生再不見蹤影。

    第8章

    8

    六七個小時很快過去,在飛機上一行人很忙,到法國的旅客們得知這幾名年輕人是去參加國際競賽,飛機上頓時熱鬧起來,打量的,跟他們談天的,請教學習經驗的人,不一而足。徐晴忍不住心裡嘀咕:我們幾時成了恐龍,供人參觀。不過也不是不悅意,畢竟他們的祝福,佩服都是無比真誠。

    到巴黎時已經是晚上八點,主辦方安排車把他們從機場送到酒店。一路上燈光輝映,像一座五顏六色的燈城,和其他大都市別無二致,沿途路過幾個公園,許多情侶靜靜地躺在公園糙坪上休息,或者坐在咖啡館的路天餐桌旁久久不去----浪漫風情撲面而來。海明威的那句話「如果你有幸在年輕時在巴黎生活過,那麼以後不管你到哪兒,它都會伴隨著你,因為巴黎就像一個流動的聖節」這句話一下跳入徐晴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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