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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11:28 作者: 皎皎
    徐晴初步得出結論,鄭捷捷在家中十分得寵;當然,她也確實有作小公主的資格。

    一頓飯快吃完,徐晴再看一眼鄭捷捷,用耳語一樣的聲音問:「你父母……」

    話只問到一半,徐晴就聽到大門嘩啦一響,而後腳步聲由遠及近。所有人抬起頭來。她也抬頭,看到一身筆直的黑色西裝和灰色領帶,而後目光上移,看到一張俊逸的面孔,帶著黑邊眼鏡,親切而不失威嚴。鄭捷捷喜不自禁,幾乎是從飯桌旁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的奔過去,抱住來人的胳膊,驚喜的叫:「爸爸,你回來了。」

    來人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徐晴盯著他看一會,費力的在記憶里搜索;終於想起他叫鄭湛元,真正被震撼到,渾身出了一身汗。

    以後的時間徐晴頗有些如座針氈。鄭捷捷的爸爸平易近人,一點沒有架子,一直陪著鄭捷捷過完生日,疼愛女兒的神色溢於言表,完全不像電視裡的那幅嚴肅面孔,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父親。飯後一群人坐著說話時,不知說到什麼,他忽的愣住,攤著手連連嘆氣:「捷捷,我都忘記給你買生日禮物了,真是對不起。真要命。看來我得了健忘症,光記得這頭,忘記那頭了。」

    所有人都忍俊不禁,氣氛頓時輕鬆下來。徐晴亦跟著靦腆的微笑,被鄭湛元看到,伸手招呼她,「徐晴,只要有空,經常家裡玩,千萬不要客氣。」

    徐晴唯唯諾諾的答應。這樣親切的邀請,讓人無法拒絕。

    鄭捷捷注意到她的拘謹意外,故最後送她出門的時候歉意的一笑:「我家裡的情況,你沒有料到吧?」

    徐晴揉著額頭嘆氣:「早知道你家境良好,卻不知你父母是如此顯要之職。我現在可算知道你在學校決口不談家裡的事情了。」

    「是啊。要是讓同學們知道,我會多煩心。」

    「啊啊。可不是,那情景光想一想就叫人發冷。」

    「老師們是否知道?」

    鄭捷捷苦笑,「應當是知道的。」

    徐晴凝視她,感喟的說:「我真的非常意外。」

    鄭捷捷認真的問:「我們是否還是朋友?」

    徐晴駭笑,「這是什麼話。這又不是封建社會,父母勒令不許交友。就算是封建社會,我才是那個不許踏入你家大門的人呢,只要你樂意,你的朋友可以排成長隊站滿這個山頭。怎麼你反問起我來了。」

    鄭捷捷緊緊擁住徐晴,額頭輕輕相抵。徐晴拍著她的肩頭,笑呵呵:「只要你不嫌棄我。」

    回到家徐晴咕咚的倒在沙發上,閉著眼整理思路,回想這一天的奇遇。一直精力旺盛的徐晴忽的沒有脾氣,外婆非常驚訝,不過畢竟是做了一輩子教育工作且十分沉的住氣,知道給孩子留下空間,任憑她躺在沙發上,沒有開口聞訊。

    半晌後徐晴開口,「外婆,你知道鄭捷捷的父母是誰麼?」

    「恩?誰?」

    徐晴沒有很快的回答,扭開電視,電視裡恰好放著新聞,說的是昨日本省副省長會見某國大使夫人一行,電視裡的人人清一色深色西裝,不掩榮光煥發。徐晴手指在屏幕上一點,輕聲說:「他就是鄭捷捷的爸爸。」

    外婆此刻才真正詫異,端詳電視裡的人許久後,微微一笑:「看來,鄭捷捷一定長的十分可愛。應當比你漂亮。」

    徐晴大笑,剛才的鬱悶一掃而空。

    「外婆你說的對,她的家庭背景與我無關。只要她還是她。」

    外婆微笑頷首。

    假期很快過去。說也奇怪,在學校的時總盼望著假期快到,可一旦放了假人卻不由自主的懶散,不知做什麼才好,以前信誓旦旦的許多計劃一到了假期反而被擱置。

    徐晴絲毫不例外,鄭捷捷的電話也提不起她做事情的興趣,每日縮在家中看書,不然就去院子裡聽外婆和老教授們聊天,老人們學問既高,除了自身的專業外對許多事情都有著見解深刻,徐晴一聽便是數小時,雖不是每句話都懂,但自覺受益匪淺。

    譬如今日他們談論的話題是數學。徐晴聽到一名數學系的楊教授抑揚頓挫的朗誦著英國數學家羅素說過的一段話:「數學,不但擁有真理,而且也具有至高的美,正像雕刻的美,是一種冷而嚴肅的美,這種美不是投合我們天性的微弱方面,這種美沒有繪畫或音樂的那些華麗的裝飾,它可以純淨到崇高的地步,能夠達到嚴格的只有最偉大的藝術才能顯示的那種完美的境地。」

    朗誦的非常有感情。徐晴聽的大氣不敢出,小動作亦不敢做,潛意識裡,她感覺到一扇大門緩緩向她打開。

    楊教授回頭看到徐晴眼底的亮光,笑問:「徐晴,喜歡數學?」

    徐晴點頭,說:「是的。非常喜歡。我覺得數學有著極致的完美,和諧,簡單,而這種美感恰好蘊含了數學內部最重要的信息。」

    那神態完全不像一個小孩子。楊教授大奇:「你居然有這種認識?」

    徐晴矜持的一笑。

    再問了幾個問題後,楊教授大喜過望,不住稱讚,「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當即就邀請徐晴去他家看書,並且說,不論任何問題,她都可以向他求教。徐晴如同魚兒游入大海,整個假期都沉迷於數學,鄭捷捷數次電話給她,讓她與自己一道外出玩,都被她婉拒。

    鄭捷捷在電話里酸溜溜的說:「是什麼抓住了你的心?讓一個花季少女困在家中?」

    徐晴壓低聲音,故作神秘,「啊,是數學。」

    鄭捷捷幾欲背過氣去,「啊啊啊啊。你你你。」

    問明地址,鄭捷捷擱下電話直奔徐晴家而來。進屋她首先看到的就是客廳中的茶几上擺放的一堆書籍和一旁堆著的厚厚演算稿。長吐一口氣,鄭捷捷不好意思的訕訕一笑。

    「是我多想了。我一直怕你故意疏遠我。」

    「這怎麼可能,」徐晴拍胸,義正言辭,「放心,不論如何,我總會要你的。」

    鄭捷捷隨手抓起一本書,翻了幾頁,發覺自己幾乎看不懂,於是哀嘆:「這樣的東西,你也看得下去?人比人當真氣死人,真不能比較。」

    「那是自然,」徐晴看著她,「寒假有何計劃?」

    「兩日後去香港過年。」

    「香港?」徐晴挑眉,「別忘了多照照片,回來記得送我兩張。」

    「把我自己送給你,可好?」

    兩人嘻哈笑作一團。

    不一會外婆從屋子裡出來,鄭捷捷第一次看到徐晴的外婆,非常的書卷味,讓人頓時產生敬意。她規規矩矩的站起來,驚奇的問:「原來您在家?」

    「聽到你們笑的像兩隻小猴子,我怎麼能不出來看看?」

    徐晴笑彎腰:「外婆您真不會比喻。」

    鄭捷捷也笑;「我倒覺得很貼切。」

    當日徐晴留下鄭捷捷吃晚飯,兩個小女孩子有說不完的話,氣氛實在是好,老人也比平時開心許多。

    吃完飯徐晴隱約聽到車響,伏在陽台看,路燈下一輛黑色的大車停在那裡。徐晴回頭看到鄭捷捷笑眯眯的跟外婆聊天,聽外婆說著以前的事,沒有絲毫的不耐煩。

    徐晴看看表,送鄭捷捷下樓。走了幾步,徐晴忽然問:「那輛車等多久了?」

    「什麼車?」

    「樓下的車。」

    鄭捷捷但笑不答。徐晴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對數字十分敏感,那輛車的車牌號我斷然不會記錯。今天真的多謝你。」

    鄭捷捷反握住她的手,盡在不言中。

    天色早已暗淡,徐晴借著路燈燈光,目送大車開走,拐出院子,在牆角消失。徐晴看到院子裡碎石路像初雪一樣閃閃發亮,筆直的樹木在道路上投下黝黑的影子,樹葉一動不動,安靜的僵立在那裡,就如矗立在時間之外。

    第2章

    新學期很快開學,開學的前兩個晚上徐晴接到鄭捷捷的電話,在那頭的鄭捷捷笑的分外開心,說著寒假的一些散碎的事情,雖都不大,可是鄭捷捷本來就是好口才,再無趣的事情也能被她講的有聲有色,更何況是講的某次她在香港街上被人邀請去試鏡這麼奇遇的事情。徐晴笑得樂不可支,順手將在膝上攤開的書合上,正欲問她為何拒絕試鏡時,鄭捷捷忽然語氣一變,話題飛到和前面完全不相干的事情上,聲音充滿了迷惑:「徐晴,你是獨生女麼?」

    「怎麼?我沒跟你說過?我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徐晴舉著話筒的右手一顫,詫異的反問,「怎麼忽然問起這個了?」

    鄭捷捷驀然想起徐晴是跟她說過這件事,那個弟弟是她母親到國外後再嫁後生下的,是一個極其漂亮的混血兒,現在不過五六歲。想到此,鄭捷捷「呀」了一聲後問:「那有兄弟姐妹的感覺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呢,我跟我那個弟弟也從未見過面,既不在眼前,未必會有多深的感情。畢竟感情是相處日久才會滋生的。」

    「如果你見到你弟弟,你會怎麼樣?」

    徐晴一聳肩,嘩啦啦的翻著手裡的書,「不知道。大約在一旁發愣的可能性居多。不過你怎麼忽然問起這個?」

    鄭捷捷被問的半晌無言,許久後才重重嘆氣,「我發現了一件事。我爸媽一直瞞著我的一件事。我被弄糊塗了……以後有空再跟你說。」

    「好。你什麼時候想說再說。」

    「寒假你有沒有跟別的同學聯繫?」

    徐晴笑:「我幾乎沒有踏出這個院子……」

    「我發現自己愈來愈盼望開學了。」

    「嘻,我從來不嫌假期太長。」

    不論兩人到底喜不喜歡開學,新學期還是如期到來,就像是人的生老病死一樣無法避免。開學後不論同學或者老師都一切如常,生活很快步入正軌。兩人都是班委,學習都拔尖,考試也是輕鬆過關,不論是班上的活動或者學校的活動也是有聲有色。

    唯一的變故就發生在徐晴身上。班上的數學老師方老師不知何故,一夜之間忽然才發現徐晴的數學天賦,青睞有加,時常為徐晴開小灶,平時小假,寒暑大假皆不例外;然後又更發現她的無窮潛力,再三推薦她參加學校為成績拔尖的高年級學生舉辦的數學競賽培訓班。

    鄭捷捷每次看到徐晴書桌上的厚厚一沓數學資料,就把眉頭微微皺起,半真半假的為此不滿,為此徐晴在寒暑假一次都沒有跟鄭捷捷出去外面玩過。每次鄭捷捷打電話邀徐晴,她都是在看書算題,不然就是去各式各樣的培訓班的路上。然而抱怨歸抱怨,鄭捷捷也從不勉強她,所做的,都是幫助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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