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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06:10 作者: 筱禾
    我沒有說話,過來一會兒:『輝子……幹什麼都好,別出事兒就行。』我鼓足勇氣說。

    『你小子,操!』他笑了:『你好好念書,在外面跟在家裡不一樣,機靈著點兒!……碰到撮火的事兒先忍著,別吃眼前虧,等找著機會,弄死丫挺的!』輝子將他的人生經驗作為給我的臨別贈言。

    我點點頭:『我走了。』

    『等會兒!』他說著在褲兜兒里亂翻。

    『給!』他遞給我五十塊錢:『在外面都得靠這個,拿著。』……

    我不記得是怎樣離開的菜站,離開了輝子。我手裡緊緊攥著那五張鈔票。回到家,爸、媽、我哥都不在。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海里全是輝子哥。他的明亮的眼睛、蹙起的劍眉、挺直的鼻樑、紅潤的嘴唇、他的笑、露出的皓齒、他的脖頸、他寬闊的雙肩,結實的臂膀,他身上的汗珠、幽香的體味……我的手開始輕輕觸摸自己的身體,好象那是輝子哥的,慢慢我將手移到下身,撩撥著自己的欲望:『輝……』我喃喃地低吼。我感覺身體好重,是輝子正伏在我的身上,我幸福地注視他,用我的手在他英俊的臉上輕輕划過。『小洋,要嗎?』我好像聽見他溫存地說。我用力點點頭。輝子緊摟住我的身體,親吻我的肌膚,把持著我的欲望……房間裡真安靜,只有外面樹上的知了在不停地嚎叫。沒有輝子,沒有他的手,他的唇,他的愛撫,有的只是自己滿手粘稠的體液。我站起來,清理乾淨自己的精液。我不停地用衛生紙擦手,可無法弄乾淨,滿手都沾著細小的紙毛,我用力擦!用力擦!……我走出屋子,來到院子水管旁,打開水龍頭,俯下身,將頭伸到噴出的水中。啊!真舒服,夏日的燥熱被冰涼的清水慢慢衝去,隨著水流加大,涼水漸漸變成冰水,生疼的感覺漸漸代替了舒適,我在想大概北京市兩千米以下的地下水已經被我放出來了。可我不想停下來,我需要這樣的刺激,我要將手上的體液、臉上的淚水、頭腦里的污垢徹底沖刷乾淨。

    我是帶著被涼水沖的低燒的身體開始了我的大學生活。我天真的以為我對輝子的愛戀,對男性的渴望已經被猛烈的激流清除,誰知北京的水這麼不能讓人信任,早聽人說過北京的水太軟,果然!連地下水都軟弱無力。

    五

    大學生活並沒給我帶來多少新鮮感,不過確實比高中時代幸福,別的不說,至少再沒有班主任成天盯在後面催促。清晨一覺醒來,發現宿舍里已空無一人,大家都去上課,只有我在蒙頭大睡。我從來都不是個要強、上進的人,大學第一天就給自己定下目標:六十分萬歲。可很不幸,學到期末,發現自己的成績多在八九十分以上。

    人生第一次離家獨行,嘗到了想家的滋味,特別是大學一年級的第一學期。所以考試一結束,我立刻登上了回京的火車。當列車徐徐駛進北京站,我幾乎有些激動。我很快就能見到我的父母、高中的哥們兒們、還有輝子。

    已近黃昏,我提著行李走進小院兒:

    『你回來了!』沒想到第一個迎接我的人就是輝子。

    『嗯!』我笑著走過去,他單手一把抓住我的臂膀,那麼有力,象一股電流,我頓時覺得渾身蘇麻。輝子同樣沖我傻笑,看得出,他對我的歸來特別興奮,我簡直有些暈旋、陶醉。還沒等我們再說什麼,我爸媽、我哥,還有輝子全家一同走出屋子,迎接我的到來。我還從來沒有受過如此隆重的歡迎儀式。

    輝子小妹告訴我,她哥仍在菜站上班,每天晚上和周末仍去幫朋友賣衣服。輝子爸雖然嘴上沒說同意,但也沒反對輝子去練攤兒。他們現在生活好多了,她媽和她姐也不用糊紙盒了,一星期能吃好幾次肉呢。

    大年初三,我爸媽,輝子爸媽都忙著四處拜年,家裡只剩下我和輝子:

    『跟你說實話,那攤兒是我自己的。』輝子一邊喝酒嗑著瓜子一邊得意地對我說:『是一個哥們幫我啟的照兒,你可別和我們家老爺子說。』『行啊!輝子,變成個體戶了!』我和他窮逗。

    『嘿嘿!我可不是個體戶,咱在菜站已經是正式工了!』『給你轉正了?!這麼快?』

    『那有什麼難的,手腳勤快點兒,上上下下都哄好了,還有我爸一面子,就齊了!』輝子說著眼睛笑得彎起來,嘴角邊居然有一個不明顯的酒窩。

    我知道輝子幹什麼都會幹得很好,就象小時候無論念書還是玩耍,他都做得相當出色。

    『喜歡上海嗎?』他問。

    『不喜歡,就膩味聽他們說話,聽不懂。』

    『住常了就好了。』

    『我特想北京……想你們……你想嗎?』

    輝子轉過頭不解地看著我,問:『想什麼?』

    『你想我嗎?』我陰陽怪氣地說,好像在開玩笑。

    『想死你丫的!』輝子說著、笑著、繼續磕他的瓜子。

    那一時刻,我突然覺得好幸福,就這樣守著爐子;嗑著瓜子;看著輝子。沒想到幾分鐘以後,這幸福就一去不復返。

    『李長輝!輝子!』有人在外面叫。

    輝子和我同時推門出去。我認識他,是那天幫輝子修房子的大眼睛男孩,叫小威。

    『小威!這兒呢!』輝子當時正在我家門口。

    小威看著輝子,又看了看我,沒說話。

    『進來。』輝子說。

    『我不進了。』小威低下頭。

    輝子走過去,在他臉上輕拍了一下:『不聽話?叫洋子大哥了嗎?』小威抬頭看看我:『大哥。』

    『別這麼叫,我可當不了你大哥。』我靠在門框上,笑著不冷不熱地說。

    『他比你小兩歲呢,當他大哥都便宜他。』輝子也笑了。『進來』他邊說邊伸手拉小威。

    『真不了,我還有事兒呢。』小威說著往外走。

    輝子楞了片刻,沖我一咧嘴:『呵呵!小屁孩子,操!』說完,他走出院門。

    我回到房間,關上門繼續喝著沒喝完的啤酒。過了一會兒,我想去廁所,於是走出小院兒。輝子他們並沒走遠,就在胡同的拐角處。小威靠牆站著,輝子面對他,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不停地說著什麼。我想就是一個白痴也能看出他們之間不同尋常的關係,我比白痴強點兒,當然可以看出些什麼。

    我臨時決定提前返校,我對我父母說要回學校看書,準備下個學期功課。這是個極端誇張、可笑的藉口,但在我爸媽聽來都是十分合理並讓他們為之自豪。我沒和輝子道別,因為我猜測他正忙著在小威面前跪搓板,我不想打擾他。

    大學的第一個暑假是在學校渡過的。我爸媽雖然為此十分不悅,但當他們聽說我是因為準備英語六級考試才放棄這個假期時,立刻理解我渴望學習的求知精神。其實我編什麼理由他們都會相信,因為在我家住的那一片,人們對大學的了解基本上是從我這裡得到的。

    我不回北京絕不是因為輝子,我對自己發誓,而是為了一個家住上海的同學。他是我大學時期最要好的同窗之一,他樣子清秀,待人和藹,在他的關懷和感招下,我不但開始覺得上海話好聽,而且可以說幾句,蒙個上海以外的人都沒問題。他曾對我說過喜歡和我一起聊天,因為我講話蠻有意思,我也告訴他喜歡和他胡侃,因為他說話巨樂!我和他用了一個假期走遍了上海的每個角落,並作了大量的社會調查,很遺憾上海市的規劃者們在規劃或者開發埔東的時候沒找我們聊聊,否則他們將會聽到一個全新角度的探討。

    快開學了,學生們陸續返校。一天下午,我剛剛沖涼回來,還沒走進寢室,一個同學告訴我有人找我。在宿舍門口我驚訝地看到了輝子。

    『輝子』我輕聲地叫了一句,覺得自己的臉發熱,會不會臉紅?我連忙低下頭。

    『怎麼了你?不樂意見我?』他說。

    我抬起頭,輝子正面帶微笑地注釋我,目光如炬,我的心不禁狂跳:『到我宿舍坐會兒吧。』我卻聽到自己冷冷地聲音。

    輝子跟著我走進寢室,我注意到他正好奇地四下張望,但做得並不誇張,甚至有些漫不經心。

    『你怎麼來上海了?』我問

    『我再不來你們家老爺子、老太太非自己來不可。』『是我爸媽請你來的?』

    『也不全是,正好我還有點別的事兒。得!看你活的不錯,我可以回去交差了。』他說著笑笑。

    輝子從兜兒里掏出一疊錢遞給我,說:『這是三百塊錢。』『怎麼這麼多?我爸媽發洋財了?』我接過錢。

    『以後你別管他們要錢,我給你。』

    『他們怎麼了?』

    『沒怎麼,現在北京物價漲得忒他媽快,他們兩個人才一百多塊錢,你哥又在家待業,你家老太太都想去練攤兒了。』『我哥還沒找到工作?!你幫他找個練攤兒的活兒。』『你去問他,那種活他看得上嗎?』輝子不屑地說,還瞟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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