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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5:05:46 作者: Esther
    「先生已經回房休息了。」管家告訴他,笑容親切尊敬得一如既往:「您如果還沒吃飯,廚房裡隨時備有宵夜。」

    肖鳳台在內心鬆一口氣,不會承認自己一路都在計劃如何應對父親。有那麼幾分鐘,他對即將到來的疾風暴雨的恐懼甚至壓倒了表白失敗的沮喪。

    警報解除,蔣桐的臉又浮上腦海。他溫和瞭然的笑容,寬恕的眼神,仿佛肖鳳台是個懵懂而未通人事的孩子,而童言是一向無忌的。

    肖鳳台想自己應當痛哭一場,撕碎所有蔣桐留下的教案,一股腦扔出窗外去。但他太累了。短短几個小時,他背著小提琴翻牆逃跑,又空著肚子同蔣桐整晚在校園中遊蕩,經歷了劇烈心動的瞬間與被拒絕後的傷心失望。肖鳳台突然發現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除了餓與困,此刻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困壓倒餓,他卸下琴盒,一頭栽倒到床上。一夜無夢。

    接下來幾天,肖鳳台努力把自己的日程排滿,以至於沒時間考慮蔣桐。事已至此,中文課是上不下去了,他知道自己應當儘快同蔣桐解約。如果繼續頻繁缺課,遲早會引起父親的注意。

    但這一紙合同,是他與蔣桐之間唯一與最後的聯繫。

    人在心煩意亂時,往往會粗心大意,對周遭世界的細微變化懵然不覺。直到學校樂隊排練當天,肖鳳台才發現,他的小提琴不見了。

    臥室里沒有,書房裡沒有,到處都沒有。母親留給他的琴,就這麼從房子裡蒸發了。

    「我的琴呢?」他衝下樓,找到負責打掃臥室的僕人:「我放在臥室一直沒動過,你把我的琴弄到哪裡去了?」

    「我……我不知道。」小姑娘低頭囁嚅,心虛一目了然。

    肖鳳台的漂亮面孔在極度的憤怒與焦慮中扭曲:「說實話!你以為只有肖致中能解僱你嗎!」

    「這是帕格尼尼拉過的琴!如果出了差錯,你一輩子都賠不起。」他威脅道。

    「拿去先生的書房了」女孩嚇得眼眶通紅,慌忙道:「是先生讓我拿的,他說不用告訴您。」

    全身血液仿佛在瞬間湧入大腦,肖鳳台站在原地,手腳冰涼,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比晚宴臨場逃脫更愚蠢,更嚴重。

    肖致中沒有當場對他發作,並非一反常態,對他輕輕放過。他是過於憤怒和失望,以至於不屑花費精力訓斥他。肖致中是下了決心,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把柄捏在別人手裡,硬碰硬只有雞飛蛋打。肖鳳台竭力壓抑著情緒撥打肖致中的電話。

    無人接聽。

    他深吸一口氣,轉而撥通了肖致中的秘書。

    「我要跟肖總說話。」他乾巴巴道。

    「Kenneth你好!真不好意思,肖總現在開會。」女秘書的聲音比平時高出八度,充分表達出她試圖討好肖鳳台但無能為力的狀態:「方便的話可以留言給他麼?我會轉告他的。」

    「我有話要跟他說」肖鳳台一字一句道:「我知道他是故意晾著我。你轉告他,我知道自己錯了,希望他能給我一個道歉的機會。」

    「如果他還是不肯和我聊聊」他頓了頓,心一橫:「我能出走一次,就能走第二次。」

    聽筒那邊安靜片刻。一陣窸窸窣窣的輕響,肖鳳台屏住呼吸。

    「你就是這麼道歉的。」肖致中深沉磁性的聲音中夾雜譏諷。

    「我知道錯了。」肖鳳台低聲道:「我不該承諾出席晚宴又臨陣失蹤,我已經意識到在這種重大場合,我極不負責的行為給您,給肖家和集團都造成了惡劣的影響。我以我的人格保證,絕不會有下次類似的事情發生。」

    「對不起,爸爸,我錯了。」

    在撥通電話前,肖鳳台很清楚,自己破例向肖致中低頭認錯,只是一種策略性的暫時行為。然而說到最後,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眼眶發熱,哽咽了起來。

    「如果晚宴當天,你能有這種覺悟就好了。」一陣沉默後,肖致中平淡道:「你明白得太晚了。」

    「我知道你打電話為了什麼,我的答案是不行。」

    「為什麼?」肖鳳台條件反射地問道。

    「因為琴已經不在新加坡了。我的一個演奏家朋友在辦全球巡迴演出,需要一把好琴。我答應借給她一年。」

    「你應當早告訴我的。」他甚至聽上去有些惋惜:「如果我早知道那是一把瓜納里,會更好地物盡其用。」

    「你怎麼能這麼做!」肖鳳台憤怒地高聲道:「那是母親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而你是她留給我唯一的兒子!」肖致中厲聲道:「看看你都做了什麼!你太讓人失望了。」

    「我要告訴奶奶」委屈,驚痛與憤懣席捲了肖鳳台的大腦,他開始口不擇言:「這是奶奶留給媽媽的琴,媽媽又留給我……她不會允許你這樣對待我的。」

    「你奶奶只會和我站在同一陣線痛罵你」肖致中冷笑:「我毫不懷疑,如果我生出第二個繼承人威脅你的地位,你奶奶會想方設法把我和那可憐的小東西一起暗殺。但一把小提琴?算了吧,我可以和你打賭,如果肖夫人知道你乾的傻事,她會把小提琴直接賣掉,再罰你一個月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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