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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市場距離他住的地方有一段距離，方雲開一般都是走著去的，算是散步，疏鬆筋骨，今天他決定騎車。

    這輛黑色的電動車他騎了三年，這是它第一次載兩個人，不賴嘛。許有源坐在他背後，兩隻手臂圈著他的腰，熟悉的溫度灼燒著他的皮膚，要是靈敏一點，仿佛能聞到空氣中有一股燒焦了的氣味。

    許有源最討厭這個姿勢了，他喜歡窩在方雲開的懷裡，耳朵貼著胸膛，能聽見有力的心跳聲，「噗通噗通」。

    六月的暖風呼在兩個人的臉上，來來往往的車囂人喧亂糟糟，但是身後人的呼吸聲，清晰入耳。

    「想吃什麼？」方雲開帶著許有源漫無目的的逛了兩圈，一前一後，偶爾會停下來探出身子看一眼，摸一下，捏一下，然後繼續繞圈。沉默就像是影子一樣也跟了兩圈。

    許有源像是有所準備一樣的脫口而出：「西紅柿炒雞蛋。」方雲開沉默了一會兒，眼神示意他繼續說。「孜然羊肉，土豆排骨湯。」許有源點了三個菜，三個十分家常的菜，方雲開依言挑選了食材，於是沉默跟著他們從菜市場回了家，進入廚房。

    方雲開沒有室友，一室一廳帶一個小廚房，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獨居幾年，他的廚藝是沒有問題的，問題是許有源堅持要下廚，嚇得方雲開守著廚房陪著，生怕一不留神許有源就把房子燒了。

    「我來。」方雲開接過許有源手裡舉著的無處安放的菜刀，「哐哐哐」剁好排骨，切土豆，接著是牛肉、蒜苗和西紅柿，井然有序。

    許有源只好癟著嘴洗洗菜，然後拿了兩個雞蛋。

    土豆排骨已經進了高壓鍋，其他的菜已經切好放在一邊了。方雲開再次倚著門框看許有源拿著筷子攪瓷碗裡黃黃的蛋液。

    木筷撞在瓷碗壁上發出雜亂無章的聲音，方雲開覺得自己的心被攪亂了。他一言不發的把碗接過來，兩個人的手指碰到一起，馬上又分開了。筷子上還殘留著餘溫，方雲開低著頭一點一點挑出黃色液體裡小小的蛋殼，嘴角忍不住上揚，挑好了蛋殼，他抬眼就看見許有源白白的臉蛋上暈紅了一片，像是夕陽餘暉，映紅了半邊天，好看極了。

    方雲開看得有些暈，收拾好東西撇下他一個人在廚房，自己坐在沙發上坐立不安的，眼睛看著電視，什麼也沒看進去什麼也沒聽進去，餘光偷瞄著廚房，偏偏許有源把廚房門關上了，他只好拿出對待高考的精力，聚精會神聽著裡頭的動靜。

    廚房裡乒桌球乓一通響，方雲開幾次起來又坐下，人都站到門口了，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只好拿著手機轉身進了臥室。

    拉開臥室窗簾，天已經黑透了，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方雲開能看見窗外的高樓大廈，燈光照亮了這個城市，不給天上的月亮星星一點面子，窗外有一個陽台。方雲開想起來他為什麼要租下這個租金略高的房子----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象徵著新的一天開始了，這給予方雲開一點生存下去的動力。

    第3章 第 3 章

    手指關節敲擊房門發出的「咚咚」的聲音把方雲開拉回現實，思緒像斷了線的風箏毫不猶豫撲得遠遠的，漸漸消失。

    他轉身看見許有源略顯狼狽的模樣心裡湧出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或許風箏線還會自己飛回來。

    他長腿幾步跨過來，乾淨的手掌擦掉許有源臉上的水漬。粗糙的指腹下是一片柔軟，方雲開覺得自己撲進雲朵里了，而且越陷越深，爬不出來了。還是這樣軟乎乎的，方雲開一邊重溫這樣的手感，一邊又彈掉他發梢上的水珠，快速的撤回手。

    忙碌了一個小時，格子桌布上放置的兩菜一湯還是有模有樣的，賣相十足，香氣四溢。

    方雲開假裝沒有看見廚房裡的狼藉，努力忽略地上突然多出來的一灘水，還有應該乖乖待在碗裡被端上桌子的紅紅綠綠的東西。

    兩個人對坐著，方雲開很快就吃了一碗飯，盛好了第二碗，拿起筷子往孜然牛肉里戳，然後發現許有源還在慢條斯理地拿著勺子一下一下舀湯喝，紅紅的嘴唇裹上一層油腥，亮晶晶的。

    「怎麼了？」許有源捧著碗，歪著頭問他，方雲開從他大大的眼睛裡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沒事。」方雲開敷衍過去。兩人再一次陷入沉默，筷子接觸瓷碗輕輕碰撞，牙齒咀嚼菜餚的聲音在小小的房子裡無限的放大，一下一下的迴蕩。

    方雲開覺得腦袋有點疼，難道是宿醉還沒好？

    許有源吃得很開心，微眯著眼睛，嘴裡有一下沒一下地哼著曲兒。挑選著菜往嘴裡送，孜然牛肉只夾蒜苗，西紅柿炒雞蛋撿著西紅柿吃。

    方雲開挑眉，心道，還是和以前一樣。

    二個人明明沒有說什麼話，一頓飯卻吃了一個小時。

    方雲開洗好了碗說要送許有源回去，許有源張著嘴要說話，方雲開拿著手機鑰匙就出了門站在門口等他，意思再明了不過了。

    方雲開叫了車，許有源坐在車裡扒著車窗把手機遞出來，說：「咱倆加個微信。」黑夜裡他的眼睛閃亮得像星星一樣，方雲開很久沒有見過這樣亮的星星了。

    一隻白皙的胳膊從車窗里伸出來，不停地揮手告別，方雲開下意識的記住了車牌號，看著車尾燈漸漸消失在黑夜裡，心裡倏忽空落落的。

    許有源的微信頭像是一朵梧桐花，若白若紫的花朵開得並不像那個人一樣的朝氣蓬勃，花邊蜷縮發黃有一點死亡的氣味。

    肚子裡翻江倒海，一陣鬧騰。方雲開抱著肚子彎著腰，著急忙慌衝到角落裡，「嘩啦啦」一下把才吃下去的東西吐了個乾淨，酸水都要吐出來了，身體開始冒汗，胃也一個勁的抽。

    方雲開扶著牆壁，摸索著慢悠悠地往回走，進樓等電梯的時候，突然來了一條消息，方雲開立馬打開微信，看見許有源的頭像上什麼也沒有，打開聊天界面，也只有「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這樣一句話。眼前發黑，他把手機收了起來，走進去看著門關上，頭頂的紅色數字跳動。

    房子裡黑漆漆的，方雲開也沒有開燈，摸索著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嘴唇碰到冰涼涼的杯壁他就忍不住一陣鼻酸。

    這個房子從來沒有進過除他自己以外的其他人，屋子裡也沒有準備招待別人的東西，手裡的杯子是自己每天喝水的。許有源這個混蛋，不管在哪裡他都是特例，兩次出入他的屋子，用他用過的水杯，陪他一起吃飯，讓這個沒有人氣的屋子溫暖得像一個家。

    方雲開罵了一句「混蛋」，一臉似笑非笑，想哭不哭的樣子進了浴室。

    六月的夜裡還是有些涼，冰冷的水沖在他的臉上、身上，激得方雲開打了個寒顫，雞皮疙瘩全冒出來了。

    方雲開雙手撐著牆壁，花灑在頭頂不斷的送出刺激皮膚的溫度，他的腦子越來越混亂了，腦海里一幕一幕像放電影一樣播放許有源的畫面，歷歷在目。

    「方哥，你背我。」許有源在籃球賽上崴了腳，趴在方雲開背上不動，吵著鬧著要他背。兩個汗津津的身體撞在一起，黏糊糊的，方雲開繃緊了身子不說話，許有源就把兩隻軟綿綿的胳膊搭上來，左手搭著右手，圈住他的脖子，說話呼吸的熱氣蹭蹭的往他脖子上噴，噴得他的心跳個不停。旁邊有人勸，方雲開是出了名的冷麵，別人都怕他生氣，許有源偏偏不要別人背，嘴裡一口一口「方哥，方哥」，在他背上扭來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