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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43:01 作者: 無繇可醫
    「你母親還是在意你的,只不過……」發現懷裡人的沉默,秦展白的話終究沒能說完,他知道對於白五葉而言,父母的欺瞞始終是心中過不去的坎兒。這個坎兒,如果他不想跨過,誰也不能逼他。

    「聽了這些,有沒有感覺心裡舒服一點?」右手搭在白五葉肩上,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肩頭,秦展白溫聲低笑道,「我看網絡上有句話說得挺有意思,『知道你過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你現在會不會有類似的感覺?」

    白五葉撇嘴:「我為什麼要有那種想法?他們過得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

    是啊,都已經過去的事,不關注的人,他們過得是好是壞,早已與他無關。今天聽秦展白講這些陳年往事,大部分是因為好奇,好奇他們離婚之後又經歷了哪些事。現在聽完了,他的內心毫無波瀾,甚至不想笑。

    「他們是你的父母,再不能原諒,也有血濃於水的感情在。」秦展白戳破他嘴硬背後的小心思,順手掐了把被自己養得光滑白皙的臉蛋,「所以這次你才會答應跟他們吃飯吧。」

    「好好說話,不許動手動腳!」白五葉揪下他的手直瞪眼,恨不得拿那隻修長漂亮的手上磨牙,但想了想還是沒能下口,只能揉揉搓搓消氣,「你到底去不去?」

    秦展白任他折騰自己的手,笑眯眯地說:「當然去,只要你不怕……」

    「怕什麼?」白五葉斜眼沒好氣地問,其實滿心不以為然。

    「不怕他們……」尷尬。

    最後兩個字和著溫暖的氣息一併堵進白五葉嘴裡,秦展白把人按在沙發上,深深地親吻。氣息略顯急促地糾纏,混合著纏綿的情意,在唇齒間交換流轉。

    一室靜謐。

    ……

    白緹莆和鄭惠箐站在百味居門口,身旁隔著一段距離,禮貌中透出幾分生疏。

    身旁人來人往,皆是些穿著時尚的少年少女,大部分人進門前都會沖二人投去奇怪或疑惑的視線,有些大膽的見他們衣著氣度不凡,還會上前搭訕幾句,而後被冷漠地拒絕攀談後憤然離去。

    鄭惠箐攏著青色長風衣領口,乾燥的冷風卷著春雪細膩的顆粒不斷往衣服里灌,吹得她通身冰涼。她本來就怕冷,幾年前生產時又傷了身體,最受不得寒氣侵襲,但為了白五葉,她還是強忍著站在風口中等待。

    「你先進去吧,天氣太冷了,再等下去可能又會著涼。」白緹莆淡淡掃去一眼,面容沉靜,抬手解了圍巾繞在她頸上為她禦寒,「葉兒來了,我會跟他解釋。」

    「不,我要在這兒等。」鄭惠箐吸了吸鼻子,凍得眼眶泛紅,卻仍是堅持著自己的決定,「這樣的機會不多,我想多看他幾眼。」

    白緹莆低頭看著地面被風吹起的雪粒,淡色薄唇勾起淺淺的笑容,眉宇間流淌的柔軟如花葉舒展綻開:「你這次回來,你丈夫怎麼想?」

    「默許。除了默許,他還能怎麼樣?」抓著針織圍巾一角,鄭惠箐輕吐一口氣,薄薄的白氣在夜色中格外顯眼,「我耽誤了他六年,是我的錯,所以我不想再讓自己後悔。如果當初我們早早地向葉兒攤牌,或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說完,她又嘆了口氣,輕聲問:「那你呢?那個人還纏著你?」

    「他很倔強,有些時候,我會在他身上看到曾經的自己。」白緹莆失笑搖頭,語氣中蘊含著平靜的遺憾,「但那只是一場戲,我和他心照不宣的,叛逆主題的戲。現在戲已落幕,他的糾纏,只會顯得以往的自己很可笑。」

    「虧你說得出口,真是冷酷啊。」鄭惠箐嘲諷一笑,繼而轉為落寞,「可我有什麼資格指責你,我們都是一樣的。」

    「不,我們不一樣。」白緹莆眼波輕漾,溫柔平和,他抬手摸了摸鄭惠箐的頭髮,好像很久之前,那個穿得土裡土氣的少年安慰著被同學諷刺嘲笑的女孩兒時一樣,「你有美滿的家庭,有可愛的孩子和愛你的丈夫,要好好珍惜。」

    鄭惠箐愣愣地感受著冰涼的手指拂過髮絲,有些許久違的寵溺,讓她不禁歪頭在他掌心蹭了蹭。褪去強勢的外殼,她的內里依然是曾經那個膽小的,會依賴別人的小女生。

    她原以為已經把那個自己弄丟了的。

    一番敘舊式的交談後,二人再度沉默下來,直到白五葉和秦展白來到他們身邊,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看著不遠處從車上下來的兒子,看著他眼中明亮的光彩,看著他與身邊英俊的男子說說笑笑打打鬧鬧朝自己走來,白緹莆與鄭惠箐心中湧出淡淡的懷念。

    那樣的白五葉,他們錯過了八年,或許今後也將一直錯過下去。

    「你會告訴葉兒,秦家那小子的事嗎?」鄭惠箐把冰冷的手縮進袖口,輕聲問道。

    「不會,他是個好『演員』,但對葉兒是真心的。」白緹莆微微一笑,不知想到什麼,又蹙起眉頭,「而且我的話,葉兒也不會相信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共度餘生的人,我不想再破壞葉兒的生活。」

    「他是這麼說的?」鄭惠箐訝異。

    「嗯……」

    白緹莆的應答說到一半,白五葉已經和秦展白一起牽著手來到他們身前。白五葉侷促地看了他們片刻,訥訥地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葉兒,我們進去吧,外面冷。」鄭惠箐定定看著她的孩子,心裡一片酸澀的柔軟,捨不得他為難。

    白五葉緊張地點頭,被秦展白拍拍肩膀,才稍微平靜下來。

    「走吧。」白緹莆笑著說。

    他們不再談論那些時過境遷的舊事,他們和秦展白一樣,不希望白五葉接觸那些。

    生在陽光下的少年,本該繼續向陽生長。

    第47章 四十七、氪命

    一頓飯吃得安靜又尷尬。

    白緹莆和鄭惠箐不停往白五葉碗裡夾菜, 想說些什麼,又礙於他們的關係早已沒了從前的親密,而不得不忍住。白五葉也只是埋頭吃著美味的飯菜, 卻味同嚼蠟, 只盼著這頓飯能趕緊結束,不然他都要胃痙攣了。

    秦展白倒是一副適應良好的模樣, 為白五葉剝蝦,給他倒茶, 處處照顧著他, 充分展示出作為伴侶的良好素養, 讓他發窘的同時又不禁生出幾分感激。

    大概就是,「還好有秦展白在,不然自己會更無所適從」, 這樣的想法吧。

    白緹莆和鄭惠箐都是經歷了不少風浪,也算飽經風霜的長者,秦展白是真心還是假意,白五葉到底對他有沒有感情, 只需一眼他們便能看得清楚分明。雖然因為從前某些事和秦展白的家世,兩人並不喜歡他,甚至可說是忌憚他, 但見了這一場景,還是不由得為自家傻兒子感到慶幸。

    真是幸運啊,能夠讓這頭凶獸心甘情願收起利爪和獠牙,安心被困在他無意間鑄造的囚籠里。

    若秦展白知道二人的此刻的想法, 必會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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