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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7 04:43:01 作者: 無繇可醫
話音未落,鏡頭轉向另一邊,很多人站成好幾排,像拍畢業照一樣對著鏡頭。他們之中,有白領,有普通生意人,還有曾經的班主任。白五葉數了數,一共三十二人,加上班主任與上官予,正好是初二班級的所有人,除他以外。
白五葉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依次掠過,每個人都是愧疚的表情。他看不出真假,卻很想相信這是真的。
「白五葉,好久不見了……」
「我們都來了,虧得這小子能從祖國各地把我們找出來。當時我還笑你呢,沒想到今天我也找了個同性伴侶……」
「咱們班是出同性戀人最多的班級了吧?真是天道好輪迴啊……」
「你們還好,上官那臭小子才倒霉呢。聽說大一時他和自己的心上人住一間宿舍,結果那時候傻傻的不知道自己喜歡人家,在人家表白時狠狠開了一通嘲諷,現在還苦逼的挽回中,這才叫天道好輪迴……」
「就是就是。我覺得人家一定不會再接受他了!哈哈哈哈哈……」
「喂喂喂,讓你們道歉讓你們說我蠢事了嗎?」上官予瞪著嘻嘻哈哈的一群人,沒好氣地道:「趕緊的,干正事!」
他一發號施令,剛才後鬧成一團的人立刻恢復了正經神情,向鏡頭鞠了個躬,和上官予一樣鄭重其事。
「對不起。」他們認真地道,陽光打在他們身上,明亮而又溫暖,強勢衝破蒙在那段回憶上的陰雲。
老邁的班主任微笑著:「希望你以後不會再遇到從前的我們那樣的人,也祝你一切平安美滿。」
白五葉再也看不下去,「啪」地合上電腦,把臉埋進白雪毛毛中。
他的肩膀微微顫抖,白雪背上的毛不知不覺間,被泅濕了一片。
第34章 三十四、無端
「秦展白, 我剛剛看了部韓劇。」
「嗯,講的什麼?」
「講一對夫婦拋下他們孩子多年之後突然找上門來請求他的諒解,還給了他一個U盤。U盤裡有一段錄像, 錄的是從前傷害過那個孩子的人集體道歉的場景。」
「嗯, 然後呢?」
「那對夫婦說他們很愛他們的孩子,卻又在他最難過的時候離開了他。他們離婚了, 出國了,一個和自己交往六年的情人再度結婚生子, 另一個也開始新的戀情。」
「你覺得他們真心愛他們的孩子嗎?」
「我不知道。既然愛,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他這些事?為什麼走了那麼多年也不捨得回來看一眼?如果不愛, 又為何為他演了六年戲,還在重組家庭時想帶著那個孩子一起走。」
「那個孩子跟他們走了嗎?」
「沒有,他不願意去異國他鄉, 面對支離破碎的家庭。」
「那個孩子會原諒那些傷害過他的人嗎?」
「不會。現在的他沒有資格替過去的他選擇原諒。但他有些釋懷,至少那些人知道自己錯了,不會再用同樣的理由和方式傷害別人。」
「那個孩子從前得到的愛是真實的嗎?」
「或許是吧。」
「其他看劇的人什麼想法?」
「她們不希望孩子原諒,無論是父母還是道歉的人。」
「一切都過去了。再來討論那對夫婦愛不愛他們的孩子已經沒有意義, 畢竟該過去的早已過去了。旁人怎麼想不重要,原不原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孩子懂得放下, 放過自己,讓心裡的傷口癒合,而不要去糾結是否該原諒。」
「一個人的心只要能裝得下自己就夠了,那孩子諒解不了那麼多過往, 但至少他的父母是真心愛著他,無論這份愛有多少,對他都是一種安慰。」
「……」
「你也看過那部韓劇?」
「我不喜歡,但我看過。」
「那你知道那個孩子突然想談戀愛了嗎?」
「……現在知道了。」
結束通話,白五葉把手機丟到一邊,攤開手腳呈大字形躺在床上,任由幾隻貓在自己身上爬來爬去地折騰。大腦放空,感覺所有東西都經過剛才一陣發泄式的哭泣倒出去了,現在特別累,卻也特別輕鬆。
父母的出現,U盤裡的道歉視頻,生生撕裂他心頭兩條最深的傷疤,流出的都是膿血,現在很疼,但血流完了,傷口也就能真正癒合了。
秦展白說得對,人的心很小,裝下一個自己就夠了,諒解不了那麼多人。這個視頻唯一的作用是安慰了過去那個想哭卻哭不出來的自己,讓他學會了放下。至於其他更多的東西……人海茫茫,他們興許此生不會再相遇,相忘江湖才是最好的做法。
翻過身長臂一展把三隻貓都圈進懷裡,白五葉額頭挨個抵著它們蹭了蹭,困意湧上,他維持這一姿勢,很快便睡著了。
與此同時,白五葉家不遠處的咖啡廳。
「大冷天喊我出來就為了聽你給你家心上人熬雞湯?」靠窗的位置靠近過道一側,穿著紅色大衣的帥氣青年不顧形象沖對面的人翻了個白眼,可能覺得冷,他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拉拉繞在頸上的圍巾,哈出一口白氣。
秦展白放下電話,眉眼間殘存著與白五葉通話時溫軟的笑意,淡淡掃了他一眼:「總好過你為一條圍巾美了幾個月。」
寧簫禾,也就是青年毫不掩飾自己的得瑟,笑出一口齊整的白牙:「你就羨慕吧,你羨慕不來!這可是我家玉兒送我的聖誕禮物,還是他親手織的喲!」
「恕我直言,他織了三條,一條在我這兒,一條送給阿葉,最後一條才是你的。任你美上天,也不能否認人家對你壓根兒沒有想法的事實。」秦展白不緊不慢地扎他的心,並摘下手套在咖啡里倒糖攪拌。
寧簫禾癟嘴:「那有什麼,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我會打動他的。」
「好啊,看在幾年朋友的份兒上,如果你和他真成了,我一定出錢給你買鞭炮慶祝。」秦展白慢悠悠地道。
寧簫禾傲嬌地又翻了個白眼,並沒有被打擊到。
兩人坐了一會兒,喝咖啡的喝咖啡,發呆的發呆,完全是視對方於無物的狀態,直到半杯咖啡下肚,覺得沒那麼冷了,寧簫禾才開口打破這種莫名的沉默。
「喂,你不打算告訴他嗎?」
「告訴他什麼?」又往咖啡里加了勺糖的秦展白明知故問。
寧簫禾好笑地吐槽:「你是只有七秒的記憶嗎?當然是告訴他你都為他做了什麼啊。那個視頻里的人是你跟上官家的臭小子費盡心力一個個找出來的,當年的事也是你告訴他父母的,就算換不來感動,總能換點感謝吧。」
「沒什麼好說的,我不想讓他覺得我對他的生活指手畫腳。你知道,他並不想想起那些事。」秦展白呼出一口氣,淡聲道:「但我不能讓他永遠抱著那段灰暗的記憶過日子,總得讓他自己做出改變。我不是很喜歡插手別人的生活,也自認為無權對他人的決定在全然不知其心情的情況下多加置喙。原不原諒,是他的事,外人沒有資格插嘴,我所能做的,只是挑開他的傷口,讓膿血流乾淨。」